只不甘……不甘就这么，大业未成便中道崩殂。若有机会，你定要看着，看我草原王庭、看我阿克苏部一族，于这草原上，建起一个不弱于大乾的游骑帝国！”

正说着，帐外传来一片喧嚣：“禀汗王、苏合大人——大乾官兵来援，扬征北将军名旗，所率兵马，约有三万以上。”

王帐内有一时的沉默，而后便是固伦格撕心裂肺地咳喘。

半晌，固伦格抹去唇角血污，轻笑道：“传令下去，退兵罢。”

草原部族最为锋锐的刀有两样，一为马，二为勇。

马的存在，能使人借助马力，或冲锋杀伤、或撤离逃脱，寻常步卒对上几乎难以抵挡。

而草原民风悍勇，战时莫说部族中的勇士，便是寻常妇人亦能提刀上马，充作战力。

然而如今他们对上的是顾振安，且各大部族游骑并非是到了往年那般粮食不足，不拼命就得死的时候，各自留有余力……经此一役，固伦格意欲削弱草原部族实力的目的也已然达成。

“再打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固伦格平复着呼吸，忍住难受，哑声道，“只会让各个部族愈发对王庭不满——甚至于，脱离掌控。”

“此举，得不偿失。”

“所以，退兵罢。”

固伦格轻轻笑了起来：“只要我一死，我之所为便尽数消弭，他们如若想要一个说法，不如跟着一道到了地下再来向我讨要……汗王之死，足以堵住他们的嘴。”

“可惜，若不是……”

“倘若上天再给我二十年的时间……”

“二十年，足以……”

恍惚着，固伦格身体震颤着蜷缩在一处，大口暗红色血液呕出，他却再无余力去擦拭唇边污物，只有眼前愈发昏暗，只有穿不上气的窒息堵住了他所有用来呼吸的关窍。

最后的最后，一个念头如同风中残烛，停滞在他昏暗的眼前，亦弥留在他脑中心间：二十年呐……

苏合上前几步，而后蓦然顿住脚步，目光冷冽如箭，射向一旁伺候着的女奴，于是那包裹严实的女奴便颤颤巍巍地上前，伸手在固伦格鼻尖一探，登时便吓得坐倒在地：“没，没了……”

苏合有力的指节紧握成拳，半晌，喉结滚动间，咽下所有悲意，只是撩起身后衣摆，转身出了王帐。

“来人！”

“汗王有命——”

“撤兵！”

撤退的王命一下，登时便传遍了各处，各部首领此时也顾不得王帐如何，尽数收敛帐下游骑勇士，且战且朝着草原开始回撤。

草原部族的撤退，最先感知到的是前线，而后便是那立在城墙上作为一军主帐所在的塔楼，是那一直守在城墙上，观测战局的顾振安与边云道人。

“退了，退了！”边云道人邋里邋遢，这些日子以来一直不曾好好收拾过自己的模样，见着前线草原游骑开始后撤，不由拍着城墙大喜出声，“顾大将军果真料事如神！”

顾振安亦是松了口气，闻言摇头道：“并非是我料事如神，而是知己知彼，方能算得清战场上的这一本乱账……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怕是我儿自长安一路奔波收拢而来的那三万大军。”

三万人，放在屯兵十数万的云州不算什么，但若是放在有天险可依的罗州，全部兵力也不过如此。

此战持续打了五天之久，如今终于落下帷幕，跟着熬了五天之久的顾振安，心下未尝不是将那颗一直提着的心脏，安放回了肚腹之中。

“传信兵何在？”顾振安道。

话音刚落，分批守在城墙上为各处传达军令的传信兵便应声出来称在，一个个身上绑着的乃是信旗、马鞭与金锣。

“传令诸军，鸣锣收兵，敌骑莫追！”

一时间，城墙上士气登时便为之一震，那几个传令兵面色大喜，探手便抽了棒槌出来，解了绑在胸前背后的金锣，应是后便匆忙奔出，一路沿途，锣声震耳，锵锵锵锵声连绵不绝。

“收兵了！”

“收兵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