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 2)

“银子带来了吗?”他向前一步,双手撑在自己的画卷两旁,原以为这是个不求功利的人,没想到说话的语气是那样急切。

“嗯,要多少?”

“三百两黄金。”

“黄金?”龄玉一呆,脱口道,“你这画哪里值那么多钱。”

“怎么不值。”

书生沉下脸,左手拿起小摊上的画,扬手,一副幼女图映在瞳孔。上次初见,画上少女仅有一个大概轮廓,但这次却是身子也被补全了。她约十三四岁,还是那件水红色的衣裳,颜色调得极好,像春季里的桃花。少女面容娇丽,曲眉丰颊,半侧着身子,手里捧了个盘子,上面装有几块糕点。

这幅画恐怕真值三百两黄金,因为实在画得太妙了——最逼真的是这少女虽然穿着衣裳,但脖子下方的布料微微下滑,露出一个圆润而白嫩的肩头。

龄玉盯着那处挪不开眼,心想,同为女子,她怎会对一个女孩的肩产生艳羡之情。

不对劲。

她既觉得这人似曾相识,便也脱口道,“画上的是真实的人吗?”

“当然,只有真人才值这个价,”书生唇角一提,竟是笑得张扬。

他同样凝视着自己的画,像是在看待一个心爱的宝贝,可将它卖与他人,也是同等重要的事。“小姐决定好了吗?”

“嗯,”龄玉提起拎在手里许久一个木盒,在他面前打开,里面金条摆得整齐,“你数数。”

书生笑了声,“小姐原来早就准备好银两。”

“画我可以带走了吧?”

“可以。”

“你之后还在这儿摆摊吗,或许以后我还会来。”

“那不一定,”书生一顿,“要遇到合适的人,才能作画。”

这话别有深意,龄玉点头,“好。”

接着拾起地上的伞,离开那个画摊,也是在走开后,才听到雨水打在伞面上淅淅沥沥的声音。

屋檐下,和上次一样蹲着一人。

甫一抬头,张肃便见到龄玉走来,几乎是贴上他的身子,手里的画塞进他怀里,“你看看有何诡异之处?”

“小玉的手很冷,”张肃却是偏头,凝视她被雨水淋湿的右手。

“不要紧。”

她急于要他看那幅画,但又感到害怕,因而后退半步,和张肃保持距离。于是这让张肃感到不满,但也没去拉她,展开画卷后“哦”了一声。

“如何?看出哪里不对了吗?”

“嗯。”

不同于她的急迫,张小公子伸出右手,先是得偿所愿地拉住夫人,然后用衣袖帮她擦干湿润的手,慢条斯理道,“是有些古怪,但也不用太担心,都还来得及。”

“什么来得及,这画上少女是谁,她还好吗?”

“小玉好关心别人。”

不料小狗却是在抱怨。龄玉一呆,皱着眉道,“你在这时候介意些什么,说,她是不是和我一样碰到怪事了?”

“小玉应该对这个人有印象,在见到那个书生前,你去过哪些地方,都带我走一趟。”

张肃牵着龄玉走在雾雨濛濛的街上,后者左顾右盼,发觉整条街上仅有他们二人,便往小狗身上贴了贴,轻声问,“我们现在还是在幻境里吗?怎么周围都没人。”

“不是,”张肃从小便处理多了这类怪事,因而一时间不太能理解龄玉的心情,只觉得自己夫人这高度紧张的模样实在可爱,笑道,“你走出那书生的摊子,便已经回到现世。”

“那现在是....”

“只是下雨,大家都足不出户。”

“哦.....”

龄玉听着这话,脸颊微微发烫。

“既然四下无人,小玉也摘下面罩?”

“不好。”

“真那么在乎容貌吗?”她夫君的声音很柔和,听得人心里舒服,但这事到底是卡在龄玉心里许多年,一块发胀发肿的刺,哑声回答,“如果我是一个普通人,有着正常的样貌,不会像现在这样在乎。”

“我有一个可以让你容貌变正常的法子,要试试吗?”

龄玉瞳孔一缩,“当真?”

张肃却没回答,脚步一顿,偏头看向一处,“我们到了。”

大红灯笼飘荡,气派的建筑里,娇柔的笑声和绕梁三日的琵琶混杂,站在门口抬头看,楼阁上是长眉妙目的女子。

他们站在如春楼前。

那一刻,龄玉醍醐灌顶,终于想起画上的少女是谁。

如春楼是一家男女可进的青楼。一个月前,她曾偷跑进去,什么都没做,只在那儿睡了半天觉,点了一盘梨花糕。当时服侍她的婢女,便是如今的画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