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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苍凉,万里黄沙,尸横遍野。

李重九在张肃的示意下,走进了一个幻境。

这不是他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事——皇帝在位六十多年,京城里异事连连,有鬼作怪。李师傅进出张家,一贯如入无人之境般来去自如。昨晚他翻墙进去,隔着一层纸窗看到了屋内人影憧憧,有所了解万龄玉所经历的事。

如今他来到这幻境中,一面用袖子挡住沙土,一面虚拢着嘴,在这荒土上艰难行走。

所见之处是深红的血色、浑浊的黄色,天地像搅和在一起般没有明显界限。四周也没有太多植被,树上光秃秃的,没有叶子,甚至也没有树皮。

李师傅停住脚步,低头看了眼树旁的死尸,“此地在闹饥荒啊....”

居然饿得连树皮都被扒光了,据说饥民们还会吃观音土来饱腹。

他走了三里路,没见到一个活人。李重九望着苍凉的四周,只有沙子,喃喃,“这里的人该有多绝望。”

他只走了一个多时辰,便有些受不了这无边寂静了。

抬头想看一眼天色,想知道大概时辰,然,天空像烧起来似的通红,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继续在这黄土坡上缓慢行走。

这时,李重九听到嘈杂声,很轻,但很密集,“三十里外有人。”

他脚尖一点,跃身过去,像是走出这漫天黄沙,来到一处村庄。

这儿也在闹饥荒,但没方才那么严重,一路过去,都没再见到一个死尸。他最终停在一个茅草屋前,见到一个女孩提着个桶从屋里出来。

十三四岁的年纪,很瘦,袖子挽起,能看到两只手臂上都有深浅不一的红痕。

这是....李重九看到这女孩面容憔悴,来到一个水井旁,准备打水。

“动作快点!”屋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喊声,“如果有一滴水洒出来,我会打断你的腿。”

于是站在水井旁的女孩,不自觉地颤了一下。

李师傅看得皱眉,他深知这是幻境,里面的人并不能看到他,因而走到女孩身边,注视她裸露在外的皮肤——发现上面全是伤痕。

鞭伤,棍伤,烫伤。

他怎么会猜不出这女孩经历着什么样的事,只是又不能做些什么,大步走向茅草屋。

一阵风吹来,还是夹杂着细沙,枯叶被风卷起,落到脚边。

现世里,龄玉低头看着这春日里忽然而来的枯叶,发现布鞋上多出斑斑红点。凝视一会,还没想出来那是什么,便见有人蹲下,徒手去摸她的鞋面。

“脏了,”张肃低声道。

“回去洗一洗就好,”她反应过来,这是血迹。

刚才的人头并非幻觉,但或许由于此刻张小狗在身旁,她没有先前那么害怕。

只是不知怎的,心里又生出一点异样的情绪——张肃看到她的鞋子了啊....

是那样又破又旧,鞋底被磨损得几乎紧贴着地面。

“我让人再买几双新的,”张肃为她擦干净鞋面,见夫人想把腿往里收,又握住她的脚踝,“怎么了?”抬头要望向自己的夫人,却又被对方捂住双眼——以他那个角度,很有可能会看到龄玉面纱下的样子。

张肃道,“我不会嫌弃小玉的,永远都不会。”

龄玉转移话题,“李师傅去哪儿了?我刚才好像见到他了。”

“到鬼魂的执念里了。”

“执念?那些当真是鬼吗?!”

张肃不打算细说,“他和余灯影会处理好的。”

“余灯影又去哪了?”

“晚上带你去找她。”

“你们是经常碰到这种事?李师傅和余灯影是会法术吗?之前你说有时会和李师傅一起出门,就是为了这种事?”

“他不会法术。”

“那....”

“有时候武力也能解决一些事,只要....”稍稍停顿,张小公子在这时讳莫如深地笑了,“懂法术的那位推他一把。”

春末的风袭来,有着一丝燥热,街边酒肆的旗帜翻飞。龄玉狐疑不决地问,“你是那个懂法术的人?可....”

张肃和李重九不是师徒关系吗,到底谁才是师傅?

她心里遍是疑惑,但此时对龄玉来说最重要的,只有一事。“我前些日子在街上遇到了一个行迹古怪的书生....”

她终于和张肃说起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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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五,清明。

或许是因为应节,京城里细雨朦胧,有位女子撑着把纸伞,走在人烟稀少的街上。她要赴一场约,去买一幅画。

还是和上次一样的地方,书生站在自己的小摊前双臂抱起,等一位客人。

半晌,眼前铺开的画卷便出现一片阴影,龄玉收了伞,还未说话,那书生就先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