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蒲苇冥冥(1 / 3)

林宣明于宅中静心翻阅日记之时,栖身于檐上的怀宴与江听澜自然也另有一番考量。

“江姐姐,这里当真能有发现?”怀宴抱着膝盖坐在屋顶,百无聊赖地低头看着脚下的瓦片,“我总觉得,纵然这里有过些什么,多半也早被狼牙毁去了。”

“未必。”江听澜思忖片刻,却是摇了摇头,“他若有心将只言片语藏在典籍书册中,狼牙一时也未必能察觉异常。”

“但愿如此。”怀宴叹了一声,反倒是问起了其他,“说来自从金阙死后,江姐姐可曾从他的接替者那里探出些什么?”

“那个人啊……行事颇为缜密,不过我那时倒是在别处有了进展。”江听澜偏过头去看了看院中的动静,令怀宴一时也看不见她究竟作何神色,“只是线索杂乱,还需看一看宣明这里能否找到足以印证的证据。”

“不妨先说来一听?”怀宴见此,立时便蹑手蹑脚地蹭得近了些,露出一派好奇的神色微微向着江听澜的方向倾身,借机观察着她此刻的言行举止,“不然在这儿等着也是白白消磨时间。”

江听澜却也正是在此刻回过头来看向了怀宴,神色淡淡并无异常:“说来也无甚长篇大论,不过是一封署名为‘白虹’的密信,和此后一名形迹可疑却早早被屠狼会截杀的高府门客。”

“白虹?”怀宴听得这二字便不由得微微蹙起了眉头,却也只是片刻,她便重又笑吟吟地开口道,“先前倒是不曾听江姐姐提过。”

“毕竟我所知的并不比你们多,又何必白费口舌?”江听澜了然地瞥了她一眼,不疾不徐地回答,“我与此人唯一的交集便是那一封密信,而密信也早在洛阳光复后便被我转交阁中。你奉命来此,又岂会不知?”

“这样啊……”怀宴神情不改地叹了一声,颇有些忌惮地瞥了一眼院中不时往来的大理寺吏员,亦是不再多言,“果然还是要等林公子那边的进展。”

檐上的二人一时各怀心思地沉默了下去。

而宅院之内,林宣明已然看罢大多为闲言碎语的第一册日记,翻开了剩下的那一册残卷。在一目十行地含笑读过了开篇数页插科打诨似的记事后,他的目光向着后一页微微一掠,原本颇为轻松的心境便是骤然一沉:

“至德元载十二月初一:奉命出城查了查高府的那个案子,果然难有进展……”

前些日子他在大理寺中调阅骆玄一案的卷宗时,正是恰好见过此案的一些相关记载。只是这两个案子相隔半年之久,乍看来亦可谓毫无关联,却不知是何人将它们放在了一处。

林宣明见这日的记载并不算少,便又细细地读了下去。

“……之前城南的村落还零星有人居住,这一次却是空了,奇怪。沉璧近日不知在忙什么,上一次对弈过后,再没见过。”

他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

至德元载十二月初一,天寒,日阴,朔风凛凛。

洛阳城破败无人的郊野于冬日更添了些许荒凉之意,枯树伸出嶙峋的枝丫抱拥着苍白的穹顶,而寒风中瑟瑟颤抖着的荒草被辚辚而过的车轮一碾,便无力地倒伏了下去。

江听澜蹲下了身,小心地观察了一番荒草间新鲜车辙的深浅,末了又以手指拈起车辙之上的一小撮泥土,在手中细细地捻了捻。

风声呼啸,草木摧折,而江听澜却是蓦地甩开了手中的泥土,警惕地起身回头。

“……孤光,别这么紧张嘛。”轻声走来的寒水反倒是被她这番倏忽而起的动作惊了一惊,立在原地沉默了一瞬,方才笑道,“霜天的意思是,大理寺那边人多了反而不易隐藏,故而我来看看你这里有什么进展。”

“此处土质坚硬,但这车辙却依然不浅。痕迹很新鲜,想必近日仍在活动。”江听澜抱起手臂,淡淡回答,“我猜他们运送的东西不简单,那个被杀的门客或许也是为此而来,但究竟是什么、在何处……我不敢妄言。”

寒水的神色亦是严肃了几分:“难道屠狼会此番动手,是因为有所发现?”

“未必,若是如此,那些人近来应当不会再有这些动作。”江听澜摇了摇头,“或许是劫取饿狼令时偶然所为,也或许是有人暗中引导。”

“越说越玄乎了。”寒水有几分不明就里地听罢,又细思片刻后,无奈地笑着叹道,“好了,别卖关子了……你所谓‘不敢妄言’的,究竟是什么?”

“兵器,或者是……人。”江听澜微微阖眼,不紧不慢地开口,“可以肯定不是能与我们或是屠狼会同心的人,但想必也对安禄山怀有贰心。”

“这……可有根据?”

“直觉罢了。”江听澜倒是答得果断,“不过我还是打算去探一探,你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