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1 / 3)

曾经的少女闺房中,碧纱窗下,沉檀如昔。

宋明意纤长白皙的手指几乎是翻飞着将颈边斗篷系带扯开,素净的斗篷被重重摔在乌木桌椅之上,宛如断翼之鸟一般,微颤着落下。

宋凌霄,宋凌霄!

她的亲生兄长,一年前要她出嫁,一年后要她和离……好得很!

一如既往的罔顾她的意愿,一如既往的自说自话——

也一如既往的,自以为是为了她好。

曾经,她也全心全意相信过宋凌霄,幼小的身影紧紧依偎在兄长身边

可是五岁那年的灯会,哀声遍地,人影四散,在血色纵横的刀光中,兄长紧紧牵着她的手终于放开了。

一介孤女,流落他乡,岂能好过?

即便如此,她也从未怨过分毫,只是在自责,为什么当时自己不能把兄长的手牵得紧一些,再紧一些。

后来伯父出现了,她被接回了宋府,那时她只以为,是上苍眷顾。

可是十三岁那年,花灯节上,灯火辉煌。又一次由乱生变,人潮汹涌中,宋凌霄牵着她的手,又放开了。

又一次。

这场意外并非动乱,只是虚惊,京城巡防翊卫及时赶到,很快便恢复了秩序,灯会之中很快便续起了欢声笑语。

翊卫领队救下差点摔跤的宋明意,好像对她说了些什么,兴许是在例行询问吧,可宋明意泪眼朦胧,一概听不见。直到宋凌霄平乱之后找了过来,那个年轻翊卫才能将人护送回去。

从此之后,她只信自己。

宋明意抬手揉了揉酸涩的双眼,锦丝衣袖拂过脸颊,落下之后,她的神色又恢复了如一开始般的冷然,叫人看不出一点其余端倪。

似乎刚刚揉眼睛,只是因为外面风大,眼睛进沙子了而已。

素净的斗篷逶迤而落,铺开一层无言白霜。

与之一同落下的,还有一封薄薄的书信。

——和离书。

一封写于林凤岐流刑宣判之前的,可以保她不必跟从流放的,和离书。

坊间都传,林氏独子与宋家郎君是年少知己,至交好友。

近水楼台,门当户对,与好友妹妹喜结良缘,自然是美事一桩,有情人终成眷属。

人人以为,她和林凤岐是天作之合,就连宋明意的亲哥哥宋凌霄,也不例外。

全是胡言乱语。

她和林凤岐,绝无私情可言。不管是婚前,还是婚后。

嫁入林家,绝非她所愿。而娶了她,也不是林凤岐本意。

一切不过是阴差阳错,命运捉弄,世上多添了一对陌路夫妻。

若非要说宋明意和这个便宜夫君有什么缘分,那恐怕便是二人身世类似,全是父母双亡。

宋明意流落在外,林凤岐倒是还没那么倒霉,由叔父林召棠抚养长大。林召棠膝下子嗣单薄,幼子夭折,便将林凤岐视如己出。

林凤岐也没有辜负叔父的期望,十六岁封荫入仕,十七岁于铨选中得陛下青眼,破格擢升,赐为淮阴监察使。回京述职后更是前途无限,早早便得赐府邸,娶妻后便搬入其中。

唯一的好处,就是内务条理分明,现在遭逢大祸,宋明意临时接手,还能应付的过来。

这些府务,不仅仅是账本明细,还有林凤岐的部曲亲卫。

“郎君曾有令,如遇变故,我等悉皆听令于夫人。”

就在她传递意思后,亲卫首领萧辞归当天便携近年部曲名籍、账册尽数交于宋明意面前。

萧辞归挺拔的身姿纹丝不动,只颔首行礼,一板一眼道。

宋明意翻阅名册书页的手指一顿。

什么……时候的事?

她嫁进来一年,与林凤岐形同陌路,他为什么要把部曲府兵这种利器送到她手里?

不该交还给他叔父,林太傅吗?

宋明意忍不住揉了揉一直以来微蹙的眉头。

林凤岐……恐怕是守礼到了迂腐的地步,才被这个夫妻名分约束至此。

而那和离书,正是此时送进林府。

宋明意拆开书信,便被开头明晃晃的“和离书”三个字惊得立刻掩卷。

一年以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想怎么脱身,如今林氏遭祸,日思夜想的和离书却送到了她手中!

她下意识将信纸内侧朝自己偏了偏,不着痕迹地像萧辞归看去。所幸萧辞归极为守矩,把书信转交给夫人后便自觉退下,像块冰雕一样立于一旁。

宋明意这才微微舒了口气,正要仔细去读书信内容,却发现,这字迹似乎有些不对。

那暗沉凝结的,好像不是墨……

是血迹!

林凤岐被羁押时不是还留了口信,言自己曾任职于大理寺,友人颇多,不必担忧吗!

她当时还觉得林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