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1 / 3)

已是隆冬时节,寒风萧肃,黯淡枯枝在簌簌风声中微颤着,拂过庄严肃穆的的暗红牌匾,仿佛在为眼前的一切暗自心惊。

——大理寺狱。

寺狱门前,一队官差翻身下马,人人手中拿着木枷镣铐,正是前来押解流放犯人的。向守卫亮出文牒后,便鱼贯而入。

甫一入室内,年轻些的官差便忍不住搓了搓双手,呵气取暖。而张口叹出的气息都成白烟,嘟囔道:

“这都年末了,怎么还要押送犯人,平时也没见哪个流放差使放在这个时候的,唉,连过年都赶不及回京都了……”

说罢,便挨了一记眼刀。

为首的方脸官差面色沉沉,对自家侄子低叱道:

“三郎,收声!这次我们要押解的犯人没那么简单,你给我少说两句。”

陈三郎张了张口,却想起了最近震惊一时的科举行贿案,讪讪住口。

景文二十一年的科考,真是一波三折,甚是多灾。

先是原定的吏部主考官因罪下狱,皇帝龙颜大怒,临时指派了素有清流之名的林召棠,林太傅——东宫空缺,林召棠只是挂个名,已任多年翰林。

眼看科举筹备得好好的,谁知有考生被牵扯出来贿赂官员,还意图蒙混过关,而一切的证据都指向了林府。

身为主考官,收受贿赂,罪加一等。如果此事坐实,遑论仕途,林召棠性命难保。

林召棠岌岌可危,几乎是马上就要被下狱的当口,关键时刻,矛头忽然调转,下狱的人却成了他那年少多才、誉满京都的侄子,林凤岐。

林凤岐此人,陈三郎倒是十分耳熟。

恪守礼法,名门楷模,早年在国子监读书时,君子之名就已远扬。

在正式入仕之前,他因门荫领职京都巡防,任翊卫使。正逢花灯节,景文帝在城楼观礼,远远瞧见一身着官服的少年芝兰玉树,风姿特秀,询问群臣是谁家子弟后,亲口称其为“林氏玉郎”。

听说这位玉郎除却模样俊秀,还颇有手腕。出使淮阴观察使时,提前一年便完成政绩,回京述职,正是春风得意。

结果现在就下了狱。

不仅下狱,还要被流放。

陈三郎耸了耸肩,谁知道这官场有什么弯弯绕绕,真复杂。

他也只是在热火朝天的茶坊闲谈中听了一耳朵而已,眼见要挨批,立刻脚底抹油,呼喝着跟从其他官差一起,去狱中交接犯人。

目送陈三郎和同僚胥吏勾肩搭背,消失在牢狱拐角,那为首的官差揉了揉额角。

自己这侄子大大咧咧,恐怕想也没想过,关于本次科举行贿案定罪量刑,圣旨都还未下,他们这些押送流放的官差怎么就先收到指令的。

此人名为赵七,已在刑狱官吏中浮沉数十年,颇有名头。

原本赵七是不必领押送流放这样的苦差的,但是林凤岐在入仕之后,曾在大理寺任职。他对人温文有礼,从不因家世而贵贱之,在大理寺时间虽不长,但多数官员愿与之交游。

那行贿的阮氏士子全家下狱,赵七来之前,那唆使儿子行贿的阮家家主正苦苦哀求赵七给他们一条活路,可是这哪里是他能左右的?更何况,这罪名板上钉钉。

而林凤岐是否代为受贿,却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听大理寺官员私下那个意思,是“莫须有”。

如今他虽落难,但此间官员还是颇感慨他的遭遇,顾念同僚情分。

赵七的顶头上司收到风声后,更是直接指派了他来领队,明里暗里嘱咐他多多照拂。

更别提那悄然送来打点上下的财帛,想必是林氏族中所为。

哦,对了,还有宋氏。

一年前,林、宋两家联姻,恢弘盛大,十里红妆,很是羡煞旁人。

宋家只有一位小姐,听闻身体不好,幼时在京外道观祈福。被接回宋氏后,宋家疼惜非常,给她谋了这个极好的婚事,挑了这个誉满京都的郎君。

如今林凤岐下狱,宋氏也为之周旋良久,就连宋家那位只爱斗酒纵马的纨绔郎君,宋小姐的亲哥哥,也为了救出妹夫而到处奔忙打点。

“宋大人身为御史大夫,主管御史台,虽说林郎遭难,但是咱们心知肚明,林郎并无十分错处。只要陛下气消了,宋大人再联合御史们上奏,未必没有翻案的可能。”

“贤兄言之有理,我亦是这样想的。只是林太傅从前为人刚直,树敌太多,如今那小人落井下石,我等实在……”

“噤声!这等风口浪尖,还是先避一避吧。”

赵七临走之时,听到大理寺两位官员如是谈论。

听起来,林凤岐只是暂时失意而已。

然而,当赵七步入牢狱之时,触目所见却叫他大吃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

赵七一把抓住那被他吓得瑟瑟发抖的狱卒,勃然大怒,指着牢中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