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定后接受了左尖瓣修复术，术中主动脉大出血不幸身亡……”

副院长办公室里，张副院长中气十足地念完这些，鼠标在浏览器上快速下拉，放眼望去都是清一色的负面言论，且每一条编得都像自己进过手术现场一样“真实可信”。

索性长出了一口气，不再看电脑屏幕，转而望向坐在沙发上低着脑袋无精打采的祝辛夷。

“华美集团的律师今天一早来找过我了，说话还算客气，让我们院方给他们一个说法。”张副院长双手搭在办公桌前，目光穿过厚厚的镜片凝望着她，“祝医生，现在我们的处境很被动。”

他心里清楚，在心外科这样一个所谓外科医疗金字塔顶端的科室，祝辛夷年纪轻轻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个人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在她从业的短短几年里，接手的疑难病症和开过的复杂手术仅次于她的恩师、海大医科最著名的黄教授，近一年里，再加上祝辛夷平时与大家打成一片的性格，即便是科室里的其他医生也几乎是一边倒。

只不过华美集团也并不是省油的灯，再加上舆论已经把这件事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此事想要含糊过去，几乎没有可能。

祝辛夷双手扣在一起，“我明白。”

“具体的情况我跟你们科室了解过了，患者大出血死亡，已经属于一级医疗事故了，我估计华美那边要继续施压的话，咱们院方是一定要赔偿的。”张副院长一步步试探着她。

祝辛夷继续点头，“我会配合领导的安排。”

不料她这样大包大揽的模样反而把张副院长逗笑了。

她从业的年头屈指可数，即便走到今天的位置，能拿得出来的赔偿费也够她倾家荡产的了。张副院长甚至有些怀疑这个年轻的祝医生是不是有点缺心眼，强压之下竟然一点都不为自己辩驳。

“其实……听华美那边的口风，患者家属到现在都还没有报案，说不定事情还没到最后一步呢。”向后靠在了椅背上，话锋一转，“祝医生，我记得你和华美集团的总裁很熟啊。”

这句话终于引得祝辛夷抬起头来，“您的意思是？”

“华美集团的许总，正好就是病人唯一的家属，这次事件咱们医院的声誉，还有祝医生你的前程，全都要看许总的态度了。”张副院长意味深长道，“不如找机会私底下见见，说不定能有转机。”

只可惜祝辛夷这几天陷得太深，花了好一会儿的工夫才琢磨明白他的意思。

“还是走程序吧。”祝辛夷目光微垂，并不领情地笑了一下，“该赔多少，工资怎么扣，我听医院的安排。”

张副院长捏着山根，心想这祝医生明显没听明白自己的意思。

“患者大出血致死，属于一级事故了，”他垂眸懒得再看她，淡淡道，“这段时间外面风言风语，别再出什么医闹的事，你要不先回去休息几天，我通知人事给你准假。”

祝辛夷离开副院长办公室后，脑海中回想起张副院长的话来，步伐越来越小，走到门诊大楼的台阶上时停了下来。

昨天的大雨已经停了，台阶上的积水也都已蒸干，湛蓝的天空中飘着几缕白云，被东南方向的风吹着越飘越远。

本来是要回家的，可是她再次迈开脚步时，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一路上，本来想不通的事情好像渐渐有点头绪了，她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手术当日的情形，自己从拿起导管的那一刻起，每一次操作都没有丝毫疏失，事故发生得太过于蹊跷，除非是许恬自己用过抗凝类药物，否则绝不可能出这么大的差错。

只是眼下许恬已经去世，遗体送进了停尸房，想要知道真相，就只有一个办法。

祝辛夷的脚步加快，握着小挎包的手紧紧地掐着肩带，她几乎是一路小跑走进了星海区派出所的大门，看着接待台后抬起眼睛望过来的年轻民警，大喘着气。

“要办什么？”年轻民警问道。

“我要报案。”祝辛夷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平静地说，“医疗事故案，也许是……谋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