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1 / 2)

小洋楼一共有四层,三层是秋水住的地方,四层是裴子生的住处,一楼和二楼是下人的住处以及能被监视到的地方,所以两人没有其他事情一般都待在自己的楼层里,裴子生更是如此,对他们来说,减少在外的时间,就能降低暴露的几率。

但夜里,裴子生却会跑到院子里看雪。

南城虽然是南方,但也有雪,可相比于北城,这边的雪实在不算冷,一下就只下几天,也不凌冽,落在脸上,就像花瓣飘落一样,轻轻地,稍不注意就化了,不像北城的雪,夹着寒刃,非要将人的脸刮得面目全非。

裴子生看着慢悠悠飘下来的雪花,有些失神。院子角落走来一抹米色身影,鞋底踩进雪里的声音也好听,她像往常一样走到裴子生旁边坐下,一把不大不小的伞恰到好处地为两人遮挡绵绵白雪。

“在想什么?”

裴子生的喉结上下滑动:“北城的雪。”

秋水看向裴子生,搭档这么多年,她实在是太了解裴子生了,这人明明在看雪,可目光却没有着落点,明明说想北城的雪,可她认识的裴子生又不是这么感性的人,心绪在肚子里转了千百回,秋水迟疑地开口:“……你最近有点奇怪。”

“我知道。”

秋水顿了顿:“宋一蔓也有点奇怪。”

“我知道。”

一模一样的回答,但后者语气却重了点。

裴子生垂下眼帘,就连和宋一蔓接触不多的秋水也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自从上一次裴子生睡上宋一蔓的床开始,宋一蔓就变得很奇怪,行为举止变得跳脱了一点,如果只是跳脱还好,可是她却在刻意和自己保持距离,如果只是保持距离还好,可是他却在自己和别人面前展露出两副面孔。

——“裴……裴子生?!”

对,就是那天,以往宋一蔓都是跟着别人叫他“二爷”的,与其说是敬称,倒不如说是她压根就没想过叫他的名字。她不会像别人一样叫他子生以显示亲近,那两个字她永远都叫不出口,冠上姓也叫不出,好像叫他的名字是一种很为难的事情。

但是那天她却叫了出来,以一种裴子生从未见过的表情和语气。

虽然及时更改了回来,但她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却失了以往的恬静与孤傲,反而多了几分讨好。

这样的宋一蔓,他不喜欢。

之后,宋一蔓像是被人摁了什么开关一样,藤椅不想坐了,书也不想读了,有时候甚至还和下人抱怨起身上的袄裙太约束,想要买些漂亮的洋裙。她开始戴起了首饰,一开始只是一只耳环,然后是一条手链、项链,最后是她把从收下那日起就一直带着的那支发钗换成了其他发饰。

裴子生再也没见过那支缀着三颗红玛瑙的发钗,反而在宋一蔓的发上见到了许多他不曾让人买过的首饰,一问起来,才知道宋一蔓对深宅外的世界产生了兴趣,时不时抱怨想要出去,想的次数多了,终于在某一天壮了胆子走了出去,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宋一蔓开始养成每天都出去一小会的习惯。

有时候是去逛街,有时候是去散心,有时候就是无聊不想待在宅子里,次数多了,宋敢就不太高兴,把女儿叫回去教育了一顿。

宋敢对宋一蔓的教育还停留在旧时候,他觉得大家闺秀就算嫁人了,也不该像普通人家的姨太太一样每天四处瞎逛。宋一蔓被说狠了,垂头不敢看宋敢,下意识地躲到裴子生身后,可是裴子生分明记得这人此前在宋敢让她二选一时,举止神情是那样的漫不经心。

她应该是不怕宋敢的。

应该。

被宋敢教育过后,宋一蔓就很少出去溜达,但又憋不住,有时候会偷偷跑出去,有一次还撞上了裴子生。

彼时城里出了拐卖妇幼的人贩子,数人作案,都成了技术娴熟的团体,一天就能拐走城里三名女性。城里的军队一向由邓承武负责,他被宋敢骂的狗血淋头,正好又撞上裴子生和秋水,两人就这样对峙上。

就在裴子生不厌其烦地想离开时,视线的余光却看到宋一蔓。

斗篷袄裙在人群面前显得格格不入,她正高兴地走走逛逛,跟着的两个下人手里提满了各种各样的盒子,想来是闷太久了,出来就买了一大堆东西,但又买得太多,占满了下人的手,也挡住了他们的视线,因此,三人都没有发现有几个人已经将他们围成圈慢慢靠拢过去。

裴子生听说人贩子专挑不懂世事的小姑娘出手,如果是富贵人家的小姐,那就更危险了,可是看宋一蔓那纯净的眼神,一点也没有意识到不法之徒的手就快碰到她的肩膀了。

几乎是一瞬间,裴子生本能地从茶楼的二楼窗户跳了下去,穿过人群,在碰到宋一蔓的裙子前先一步将那只脏手拧折。

伴随着惨叫声,四周的歹徒往上冲,裴子生迅速将宋一蔓抱进怀里,抬腿就将冲上来的人踹得老远,歹人又抽刀冲过来,都被裴子生险险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