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孔雀湖(四)(1 / 3)

……遥遥看见雎献的那一刻,这整片森林殿宇中,这整个世界都被照亮了。我降落到地面,感到自己是安全的。身后巨大的空旷寂寞,内心的慌乱不安,牵引着,将孤伶伶的我用力推向他。于是之前的一切,失望,疏远,怀疑,难过,全都不重要了。一旦逾越眼前这一段十来步的距离,和他在一起,我就到达了终点,就彻底安全了。

然而心里越是迅疾如箭,脚步就越因急切而显得忙乱笨拙。仓皇之下,终于被脚下不知哪儿冒出来的一根藤一绊,整个人都朝前摔去……

“啊——”身子被抛起来,再重重落下。疼痛之余,勉强恢复了冷静。太,丢脸了。

我努力爬起来,却被什么勾住了脚。转头去看,雎献已经轻巧地迈着大步赶到了我面前:“你没事吧?”“没事。”视线里,他的衣摆摇晃着垂下,是他俯下身来帮我解开我的脚,然后搀我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我们两人异口同声。

雎献松开扶着我的手,眼神低垂,反应了一下,才道:“看你突然不见,大家都急坏了,所以我们都来找你了。”

我:“聂英子的兔子跑了,我去追兔子,结果一不小心就走远了。”

“那兔子呢?”他恢复了冷静。

“跑了……”

这两句话说完,一颗心再度沉到了谷底。他如此冷静,似乎对我充满了戒备,这里不是我的归宿。我深吸了一口气,压制那些纷乱而错误的情绪:“你从哪个方向来的,我们赶紧回去吧。”

雎献看了一眼自己来的方向,却无动作,只顺手抓住急着想走的我。他微微皱着眉头,抬手来摸我的脸。我转开脸想躲,终究还是被他碰到的地方一阵刺痛:“嘶——”

“你受伤了。”

我:“这种小伤喓喓会帮我处理的。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雎献却不由分说把我拉到光亮处,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他在我面前半蹲着,抬头看看我的脸,又看看我的手,而后叹了口气:“怎么这么多人都看不住你啊?总是一个不小心,就搞得到处都是伤。”

少说这种过分亲热的话。我皱皱眉头:“我不用谁看着,受伤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了,我自己受伤,有没有痛在你身上。”

雎献低着头没说话,眼睛看我的手掌,鱼际处先前只是蹭破了皮发白的地方,现在已经渗出了血丝。他托着我的手,空出来的拇指从伤口上面抚过,然后轻轻按了下去。“啊——”我本能地抓住他的手,然而看上去毫不费力的他却让人难以推开:“雎献!”

雎献抬起眼皮,冷静而忧伤地看着我:“疼吗?”

“疼!”

“要记住有多痛,下一次才会小心点。”

“我会记住的,你先放手。”

雎献终于松开,又微曲食指拭去我被疼出来的眼泪:“那你,会记住我吗?”

“……不知道。”我用力推开他,要起身离去。可一站起来竟觉得有些头晕气短,若非雎献扶了一把,差点倒过去。雎献:“怎么了?是不是饿了?要不要吃药?”

“可能是刚才走得太着急了。我得再坐一会儿。”

雎献于是拿了箫,吹了一段曲调。我:“还是我来吧。”雎献用袖子擦了擦箫,递给我。我略加思索,比划着手势吹了一阵:“这是我们礼乐课上常用来试琴的弦音的调子,他们听了这个就知道我们在一起。”

雎献点点头:“既然能让他们放心,那就吃点东西再走吧。”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了一包栗子糕。这时天色骤然暗下来,然后便是一阵突如其来的急雨。

我们被雨困住了,东躲西藏哪里都去不成。好在雎献及时找到了一处干燥的树洞给我们容身。

树洞里足够干燥,把前面那只躲雨的狐狸赶出去后刚好能容得下我们两人。刚淋了雨,外头还有风声呼啸,不时就从洞口钻进来一阵潮湿的冷风,身子都凉透了。于是勉强自己尽可能多吃点,吃快点。雎献看我狼吞虎咽,又把腰间的酒壶递给我。我喝了一口,被辣得呛了出来。雎献帮我在嘴边擦了擦,才道:“你很冷吗?”然后道了句“失礼”,便将身倾覆过来。

他挡住了外头漏进来的风,甚至雨声都变小了。温度被积攒在我们之间的空气中升腾,蔓延,黑暗中,渐渐暖和过来。方才的狐狸味和树洞里潮湿的霉菌味都已经完全被驱散了,现在似乎整个树洞都是栗子糕的香气和他衣服上干燥清爽的气味。我感到惭愧:“其实你不用这样,你又不是阿淙和喓喓,就算我真的怎么样了也不会有人怪你的。”

雎献:“可我会怪我自己。”说着碰了碰我的手:“暖和过来了。”又微微抬头,似乎是在看我:“小玉,我走了之后很久都不能来见面,你一定要好好保重。”

我:“这个不用你吩咐。”

雎献再度垂下脸:“这几天我一直在后悔,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如果我一开始就牢记我师父的嘱托,就绝不会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