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旬假(1 / 3)

这话听得人又惊又疑,我连忙站起身来就着牛车去看。那男子却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神色傲慢地道:“别看他们哭哭啼啼的,车里头的人和他们其实半点关系都没有。这就是故意来装装样子的。”

我:“什么意思啊?”

男子不看我,只去看阿淙:“你们是外地来的吧?……难怪不知道,这不是寻常人家娶亲,是山神娶亲。没见这是正午时候娶亲吗?寻常人家哪能这个时候娶亲啊,至少都要过了晌午。山神选中了谁家女子,谁家女子就要出嫁。所以一些有门路的家长便另买了干净的女孩子来代嫁。之所以哭得这么伤心,也是怕人看出破绽来。”

我:“你说的山神,是这彼泽山的山神女焦吗?山神怎么娶亲啊?”早听说这彼泽山有个山神,正是当年被修建书院的天人降服的蛇怪女焦。可这蛇怪被奉为神明,歆享人间香火,怎么会搞娶亲这种不神不鬼的古怪事?

“怎么娶亲?哼,这儿不有现成的吗,看不见啊?”男子嘴角一抹冷笑,斜了我一眼。又直视前方道:“这彼泽山又没有第二个山神?不是他还能是谁?换了别的地方,人家也没有山神啊!”

这话听得人直皱眉头。阿淙也不禁面露愠色,只拍拍前头另一个人的肩膀和人打听:“老哥,这山神怎么还娶亲呢?”不等人回答,这边的男子又接话了:“娶!还一年一娶呢!不仅一年一娶,还都是如花似玉,娇滴滴的处子呢!”一面说一面颇为自豪地扶着自己壮硕的大肚子,还瞟了我一眼。阿淙也不看他:“可这山神不是缥缈的鬼神吗?这人间的新娘,他一个山神如何消受啊?”

男子若无其事地滔滔不绝起来:“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山神啊,当初就有一个妻子,传闻还是窃了神骨自个儿做出来的呢!长得那叫一个美若天仙,温柔贤惠。可惜了,这夫妻俩没过多久逍遥日子,这位神妻就难产而死了。山神悲痛之中显了神威,露出原形,是一条能盘住整座彼泽山的大蛇,通体鲜红,只头上一点白。这蛇尾一扫,就荡平了半个山头,还引发了山洪地震,造成了近六百多人的伤亡。——这可都是写在我们县志里头的。前几辈儿的老人还都亲眼目睹过呢!后来为了安抚他老人家,当年的县长便说要挑选一个美丽的少女献祭给山神做他的妻子。后来山神有了新妻子,果真显了灵,将这些天灾横祸都平息了。这就有了山神娶亲的传统。”

我不禁冷笑一声:“什么山神,我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恶霸。仗着自己有神威,就欺压恐吓百姓,还娶亲……”话还没说完,那男子已经脸色大变,对我指指点点地道:“这位小姑娘,我们彼泽山的事可不兴你一个外人来指指点点啊!一年一个新娘就能换一年到头的太平,这谁不愿意啊!而且做了山神的新娘那也是光宗耀祖,给后辈积福泽的好事。你这样胡说八道,亵渎神明,可是要遭天谴的!”

阿淙将身隔过来:“这位大哥,你能不能站远点。”男子还在为我的言论感到生气,来不及对阿淙的话做出反应。

我心道:自己早遭了天谴,还能怕他?!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继续道:“这么说,这位山神大人一年就要一个妻子?算算也该有快三千多个妻子了吧,难道他老人家也建了三宫六院?”

男子早不耐烦了,看我不知悔改不禁气得满脸发红。看看已经浑身竖起了毛的阿淙,又懊恼地斜眼瞥了我一眼,摆摆手道:“你一个小丫头能懂什么,我懒得跟你多说!”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时娶亲的队伍即将过去,锣鼓声渐渐远了,方才还人群拥堵的桥头也渐渐宽松了。我看完了热闹,重又上了牛车:“……这事不太对劲吧?”

阿淙:“怎么了小姐?”

“若这山神娶亲确有其事,我拆了他的庙宇,一把火把这条毒蛇给点了。”

“小姐啊!!”阿淙满脸央求,大概也是怕我触犯神明。却只道:“……我们肉体凡胎,哪有这个本事啊!”

“肉体凡胎也有肉体凡胎的本事。你下来赶紧好好打听打听,再多叫几个人帮手都可以。我要知道这事的全部细节,是怎么兴起的,怎么个过程,谁在其中经手,这些新娘的来历,最后的下场……越快越好。”

“是,小姐。”

隔天旬假,是大泽县每隔十天里最热闹的时候。彼泽山下的大泽县一早就被山上书院里的晨钟唤醒。深山幽谷里钟声回荡,余音不绝,山上千余名弟子也一番精心装扮,身着各色春衫常服,或簪笔,或插花,只撒豆子似的倾泄下山来;三五成群,呼朋引伴,说笑打闹着,一张张快活生气的笑脸和一捧捧哗啦啦的金钱直为县城中纵横交错的街道和星罗棋布的商铺注入了新鲜的活力,让这座古老而谦卑的城市顷刻间就焕发出了无限生机。

彼时苏聂一行也下山来。见我修养得当,身体已经大好,便要带我一道出城观渔散心。

我:“观渔,观什么鱼啊?”

苏玧:“看人打渔,你不是最喜欢长这些见识吗,我们今天索性去城外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