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心：“陛下勿要蹙眉，会生了皱纹的。”

姬桢按住他的手指，眸子一动：“生了几条皱纹，不也显得威严？”

“威严是因了气度，可不是因了皱纹。”

只如此短短几句话，二人都笑了出来。仿佛方才那军国大事，议定至此，便再不需牵挂了似的。

——其实倒也真是如此。

如今姬桢已然将祝甯复又放在了陆穆麾下历练，以祝甯的本事，自是比前世更早地升了将校。

而依着大周如今运备粮草的速度，想来那冬日的暴雪到来之前，必是能将招徕北境部族、征讨摆贺女酋的粮草都备足的。

那便有了八成把握——再有多的二成，便是任谁来都不能说必有的了。一场战争，开打之前的把握，能有八成，已是极多。

至于宁清长公主姬椿的愤怒与不满，以及卓鹿延的雄心……

姬桢亲自去瞧了他，当着众人的面，安抚瞧着奄奄一息但实在并无大碍的卓鹿延：“你且安心养伤，旁的诸样皆不要你担忧。朕必是要同那阿希伦讨回个说法与你的。她若是何处做得不妥帖，欺了我大周颜面，那么，朕也断不能纵容！”

卓鹿延的神情，那一霎仿佛有些激动。

可也只是一霎，便复又拿出了那般虚弱无力的模样：“陛下……陛下大恩大德，臣断……断不敢忘。”

姬桢道：“甚么大恩大德，我只知，摆贺部负你父汗良多，如今又对你不起，我若不为你主持公道，便是上天有灵，也必不能容的。你好好养伤罢！待你伤势好转，我自拨了军士与你，准你亲自去报仇！”

卓鹿延一怔。

倒是一边儿的塔穆托闻言神色激动，欣悦不已。

但凡是个坦坦荡荡的契丹勇士，闻言必是要欢喜的——卓鹿延在草地上无有勇烈旧名，若是不凭借几场人人闻言色变的恶战打出名气来，纵得了大周军士相助，夺回契丹汗廷，也不能服众。

大周的女帝如今肯给他兵，让他自己，一刀一枪夺回属于他家族的荣光，那真是最好不过了。

可卓鹿延心下并不情愿如此。

以塔穆托那样心性单纯的人瞧来，大周这是仁至义尽，以他看来，却是难以不疑姬桢的真实用意。

要上战场，便可能受伤，可能死去。

而大周的女帝会怕他死么？

他已然有了儿女……

让他的儿女继承契丹的汗位，岂不是比留下年富力强的他，更好控制些？

姬桢的笑容仍是温柔和善，只是在她乌黑的瞳子里，仿佛藏着冰凝的锋芒。

卓鹿延默然良久，再抬眼，却是一口应下了姬桢的许诺。

他到底是有那么几分壮志的。

纵是亲自领兵作战更危险几分，可是——摆贺部是杀了他父亲，夺了他家国的仇人。

此仇不报，如何当得一个人？再有，便是他真死在沙场上，有这一重大周驸马的身份，周人的史官，必也要给他记一笔好看的。

至于他身后如何，那便不是他能管得的了。

这一份豪情，倒是叫姬桢也有些吃惊。她原以为卓鹿延是学惯了周人的精明，却不想……他竟然还决定要做个契丹勇士？

也罢，总不能拦他。

为着大周的颜面，姬桢将那使团里刺杀卓鹿延未果的人扣了下来，一封措辞极严厉的国书递过去，却是要叫契丹人的女王也知晓——胆敢刺杀□□的驸马，无论是甚么情由，下手之人，都必得要死。

这件事情，容不得商量。

可阿希伦大约也并不在意那人死不死。

她的回复倒是很随和，道是那人既然触犯了大周国法，该杀便杀罢，她并无有甚么可不愿的。

她甚至还道，按照契丹人的习俗，这样胆敢以下犯上的人，若是被捉了，是要连累阖家都做了奴隶的。

若是姬桢想要，她很乐意将那人全家老幼，连同他们的财物奴隶，全都送到大周来，任由大周处置。

这态度，仿佛是姬桢帮了她忙，除掉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似的。

莫非这刺客，还真是卓鹿延安排的，真是肯为他效死的那一派旧部？

姬桢接了摆贺契丹送来的新奴婢们，心下却是再不敢有半点儿怠慢。

那女人也不是甚么蠢笨的——实则能在原先的女酋手中夺走权力一事，便能显出她几分手段来，可直至如今，姬桢才真明白，这女人也是甚么事情都知晓，只是一件件地发落，竟是半点儿不着急。

这一份有条不紊，在当年冬日，契丹边境上的诸部果然纷纷内附时，仍是保持得极好。

——姬桢以为，她必是要差人追杀那些个投奔了大周的部落，可不想，她是派了人来，却不为索还人民。

而是她自己，上书表示臣服。

若是真正的契丹可汗后裔，做出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