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射(2 / 2)

,红鬃的骏马立时疾驰而出。

只跑了几步,姬桢便道:“这马仿佛太快了些。”

“……”皇帝只微微颔首。

那驰射道的长度总是不会变的,靶与靶之间的距离,也不会变。

马儿跑得越快,射手准备的时间便越短。

姬桢眼睁睁瞧着塔穆托第一箭中了靶心,第二箭却发得稍晚,便险险扎中了箭靶边缘、

第三箭他未及满弓便匆匆撒放,幸好皇帝这一张御弓是很硬的,这一箭中了靶,却是将落未落。

去的一程里,塔穆托射空两箭,然而他大约也习惯了坐骑的速度,回程之时,便再没有落空过。

只是他力气不足,后头拉弓便失了力量,箭支飞出去扎人靶面的声音都不再干脆利落。

皇帝召他上前,问:“手臂可酸痛么?”

塔穆托极是要强,强笑道:“陛下关心,臣不敢当,臣的手臂无妨。臣们小时候便骑射的,这拉弓的力气,总是有的。”

——倘若他说话时,声音不曾颤抖,脸上神色也不曾显出痛楚的话,姬桢倒是真差点儿便要信这话的。

可他分明是咬着牙根子——想来手臂不止是酸痛,大约还因仓促用力,受了伤。

他既然不承认,皇帝便不揭破。

令谢大监取诸样宝货来赏赐于他,其中有一根翠玉如意,更是姬桢多次在阿兄手边见到的。

是皇帝的爱物啊。这也要赏吗?

她心念动时,竟见兄长起身,踏步下阶,将那根翠玉如意拿起,亲自放在了塔穆托手中。

而塔穆托原便单膝跪着,双手捧定御弓要还,如今手中蓦然多一根玉如意,未及提防,竟失手将玉如意摔了。

姬桢眸子一缩,还未来得及惊呼,便见玉如意在白石墁地上,生生一磕作三段。

皇帝亦讶然,望定脸色倏变的塔穆托,忽道:“受伤了?”

塔穆托咬着牙齿一言不发。

姬桢见状,接话道:“不跟我阿兄说实话,乃是欺君之罪,是要掉脑袋的。”

塔穆托一怔,他面色转作潮红,终于颇有些难堪地开口:“方才使力不当,是扭了手臂,有些疼痛。”

说罢还往姬桢那里偷眼一瞟,纵然知晓她带着帷帽,这一眼自然看不见她的脸,可眼珠子总似是管不住的。

姬桢倒是不曾说什么,沈衍却是瞧在了眼中。

而皇帝和声道:“这却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这弓劲儿大,若是不惯用,直说也无妨,何须硬撑?”

他口气虽然温和,可塔穆托更觉难堪。

“臣想着,不能叫陛下看低了我们的本事……”他道。

皇帝宽慰地拍拍他肩:“好样的,果不愧是契丹家的少年勇士,今后定会是陷阵拔城的英士俊才。”

塔穆托听得懂这是赞他,一时却不知该如何接话。他自然是少主的人,且他契丹家与大周,未必便能一直做兄弟之邦。倘有一日兵戎相见,他们便是仇敌了。

他该谢这周人的皇帝?还是该谦虚,说自己并不是那样勇悍的战士?

一时竟有些失措。

这几分彷徨,皇帝看得分明,因向卓鹿延笑道:“契丹家的儿郎,都这样腼腆吗?”

卓鹿延心下也难安的,轻咳一声:“陛下,咱们终究不是大周人,这说话对谈上,总是有些木讷,请陛下勿要怪罪。”

皇帝无可无不可地笑笑,忽然一眼扫向姬桢:“阿桢也学过骑射,可要试试阿兄的弓?”

姬桢一边儿念叨着“怕是拉不开的”,一边儿向前两步,接了弓在手中。

旋即立正身子,深吸一口气,将弓弦拉开——只拉开五分,便再不能行了。

她小心将弓弦归位,笑道:“这位勇士已然很有本事了,我却是不成的,这便已然要扭伤手了。”

塔穆托并不觉得她如此有甚不好,甚至应得了她的表扬而略有些暗喜——女儿家,勇敢果断是好的,力气小些也不坏,她比他娇弱,他才有资格去保护她。

倘她轻松便能拉开这张硬弓,很该瞧不起他了。

如今便很好。

可事情并不算完。

姬桢将弓递向了沈衍:“契丹家的少年能开这弓,沈二郎你成么?”

她语言中并无格外的亲昵,可沈衍闻言,心却蓦然一晃。

他如何不知道,他一个内官,怎么能用皇帝的御物。

可阿桢的声音里,有他才听得出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