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回想起曾经在此处长大的种种了。

而姬桢今日，带着姬椿入宫与杨太后说话时，也听闻了那消息。

一时间面上惊得发白，脱口道：“怎会如此？陆将军不是很善战的么？怎么与契丹可汗联手，反倒战败了？”

杨太后叹息道：“天下哪有不打败仗的将军呢？便是偶尔失手一回，也是有的。只是任是谁都没想到，那沈弛，竟然能做出这档子事儿来。这与做人面首，有什么分别？他也是个文人，竟半分傲骨都无有。”

姬桢闷闷地不想说话，叹一口气。

她知晓沈弛大约有几分将才，可怎么就连陆穆，都会被他击败呢？

除却陆穆，□□还能派谁去征讨沈弛呢？

倒是姬椿道：“伯娘，什么是面首啊？”

杨太后一怔，她竟没想到，两个小娘子都年幼，怕是听不懂这话。

“以色侍人的男子。”她想了想，选了个听着不那么不像话的解答，“是那般极没有出息、也没有骨气的人，才肯做这种事情……”

姬椿微微蹙眉，她是不明白，男子怎么能“以色侍人”的。

然而想想她识得的几个俊秀男儿，又觉得，若是他们肯天天如女子哄着夫主一般来哄着她，供着她，她倒也无所谓给他们一口饭吃。

“伯娘，”姬桢却道，“沈弛怕不是个以色侍人的人——我不知摆贺部落在契丹人中，算不算是个有本事的大部落，可是，能以一部兵力，击败我朝与可汗的联军，想来，沈弛是寻了一座靠得住的山呐。而摆贺女酋，若能有这份本事，又岂会只看重男子相貌？说不准，她也是想凭着沈弛的本事，图谋一份……更大的家业呢。”

杨太后愕然道：“更大的家业？莫非她想做整个契丹的女可汗么？”

“我从前听阿兄说，契丹女子亦可盘马弯弓，风俗与咱们再不一样，女子心强，怕也是有的。更况，那人本就是一部首脑了，可见契丹人不禁女子为王，既然如此，她说不准，真是图谋做可汗呢。”

“……”杨太后皱着眉，想了许久，方叹一口气，“女子若做了一国之主，可会如男子一般，为了讨‘宠妃’欢欣，便妄动兵戈啊……”

这话原也不指望两个小侄女答出来，她只是忧心。

姬桢也正想着这个呢。

她倒是不觉得那位女酋想做整个契丹的可汗有何不妥——能做好一部的酋长，为什么便不能做好一族的领袖？

可若是这女酋会为了一个男子，兴兵南下的话，事情便另当别论。

她十分拿不准——伯娘说，男子会为了讨宠妃欢心便兴兵作战，在她瞧来，那也是不可能的。男人怎会为一个女子便妄动兵戈？除非是万分确信，借着为这美人的缘故，能得到更广阔的土地与更多的百姓。

那女子呢？

女子也会像男儿一样，仔细思量兴兵得失，之后再做决定么？

或是念着“他待我极好”，便疯了般拿许多人命，甚至一国的命运，去讨好男子？

若她是那位女酋，她会如何做？

姬桢端了面前的百合薄荷饮子，啜饮一口，那股子清凉直漫入胸臆。

于是她想清楚了——她不会的。

但却没法子笃定那女酋也如她一般，不把情郎当回事……

“伯娘，我瞧着，契丹可汗与咱们挺好的。咱们帮帮他罢。”姬桢软声道。

“如何帮？”杨太后失笑道，“说来容易，可咱们的骑兵与他们的骑兵不同，他们等闲拉个男儿，都能骑马挽弓，咱们的骑兵却是精而又精养出来的。若是送去塞北，为契丹人内战送了命，你阿兄怕是要心疼之极——便是这一回，陆穆带着的八千精骑出了事，也将他气得狠了……”

“不出人，出绸缎呢？”姬桢道。

“绸缎？”

“他们契丹人，不是很喜欢咱们的绸缎么？我听说，契丹可汗封赏诸部勋贵，也爱赏绸缎呢。左右咱们的绸缎是不缺的，送一批绸缎去，叫他赏人，自然可以拉拢许多原本束手旁观的部酋了。阿兄总说，现下国库中也无有钱粮，可绸缎总是不缺的罢。”

“你阿兄怎的和你说这话？”杨太后蹙眉，“这是能叫八岁的小娘子操心的事儿么？”

“他说，朝廷要重修《周律》，可支付不起那许多人的用度，那会子提到的。”姬桢来了精神，努力自夸，道，“我还劝阿兄的，让他宣召肯为朝廷修律出钱的富民，由官民出资，修成这部律法，再请一位翰林，为出资官民写记，以彰青史。阿兄说，这是个好点子。”

杨太后想了想，又想了想，竟笑了起来：“阿桢总有好主意——其实若要‘赏赐’人，何必一定要用钱物？名声也是成的，封赏拉拢契丹人，赐下官职，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