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苦酪(1 / 4)

天色向晚,百荣堂中点了灯烛,杨皇后持笔,慢悠悠写她的帖子。殿外,碎雪簌簌而落,这一夜该是极宁静的。

偏有人自宫道上疾行而来,报了要紧的消息。

金贤妃吐血昏死过去了。

杨皇后撂了笔,眉头一皱。

字都挂起来了,现下吐血,为的什么?敢是陛下亲至照月轩,辱骂她去了?

真真是个搅事的妖怪。

她披了斗篷,换了鞋,一边着人请医正,一边带人赶去照月轩,尚未入门,便见赵五德立在廊檐下。

“陛下在里头?”她低声道。

“是。”赵五德右手从袍袖里探出,食指轻轻划了两道横。

杨皇后颔首,跨入宫门,尚未开言,便见皇帝面色阴沉,道:“梓潼,现下便令人传姬桢来!”

“……传河阳郡主?”杨皇后一怔。

“对。”皇帝说着,目光往一边儿坐着的金贤妃母子身上过去,倒带了几分柔情和一闪即逝的愧疚,“朕不与她计较假传旨意之事,她倒是有胆子殴打朕的皇儿!”

杨皇后眉心一紧,道:“她一个小小娘子,如何能殴打阿栌?”

“她习武数月,一巴掌打掉了阿栌两颗牙,还哄得她阿兄回宫来骗朕……”

杨皇后瞳子一缩,垂下头去,恭声道:“妾这就使人去——可也要传太子来吗?”

“明早再说。”

杨皇后应声,她亲自嘱咐大监去请人:“小女郎胆量小,大监可别把人吓着。”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心下却恨极了金贤妃。

重重咬咬牙,待口中泛起温热血气,方再入殿中。

她是不能信,每每入宫来都偎在她身边的、她当做亲出的小娘子,能一记耳光,打掉姬栌那祸害两颗牙。

阿桢若真能如此……虽解恨,可也太莽撞了,这不是那小东西的性情啊。

而姬桢深更半夜被人传去东苑,尚未上车,便猜到了八分。

定是姬栌这厮说出去了,早晚还要给他一记狠的。

可,得先熬过今夜。

“大监,太子阿兄呢,他也去了吗?”她定定神,问。

“太子殿下不曾蒙召。”

姬桢心下一松。

事情不算极要紧。

宫车在角门上停下,姬桢随着内监们,沿着宫道去照月轩,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是极安静的个小娘子。

到了照月轩外,赵五德已经候着了,温声道:“郡主随老奴来。”

“多劳赵大监。”她小声道。

赵大监应了一声,到殿门外止步,先伸手拦她一拦,见她抬头,才气声道:“郡主万万当心呐。”

姬桢点点头,对他展颜,笑得很甜。

到她入门时,皇帝脸上的神色,已然恢复了许多,见她来,甚至先着人给她看了座,上了甜酪。

姬桢谢过伯父,一口也不喝。

“怎不吃酪?”皇帝问。

便瞧着小姑娘眼光往缩在母亲怀中、满脸愤恨的姬栌那边一溜,咬了嘴唇:“阿桢不渴。”

金贤妃却立时冷笑,当下发难:“不渴?你怕是心虚吧?”

姬桢反问道:“心虚?”

“你打落我儿两颗牙齿,怎敢吃我殿中食物,怎么,怕有毒么?”金贤妃眼眸中仿佛藏了刀子。

小娘子登时急了:“我没有打掉他的牙!”

“若不是你,那我儿的牙是怎么没的?”

“……我怎知晓呢?他下得楼来,便吐了两颗牙齿,硬赖是我打的,可我坐根儿没动他。谁知晓在哪里跌掉了牙,就……就往我身上赖么?”

小小的女孩缩成一团,声音越来越小,还带着哆嗦,眼中已然满含泪水。

阿爷不在,阿娘也不在,很凶的金贤妃如此呵斥她,她当然该怕。

“贤妃!多大的人了,对小娘子如此咆哮,成什么样子。”杨皇后立刻提了眉,道,“你说八郎的牙齿,是阿桢打落的,如今人也来了,好好问不成么?”

“她打的敢不是皇后殿下所出的太子呢!”金贤妃道,“您自然不心疼。”

“贤妃这是什么话?!我如今还是中宫正印的皇后呢!宫中哪位皇子,不是我的儿?你这是指责我不慈不仁,不堪为圣人嫡妻么!”皇后作色道。

“梓潼……”皇帝打圆场了,“贤妃也是担忧……”

“难道妾就不担忧?”杨皇后原便愤恨金氏惹事,此刻得了理,怎会饶人,“妾还在这里,她便明言无忌地离间妾与八皇子——若妾不在场呢?她又能说出什么来?既是此刻都敢口出妄言,可见她心怀不满,已然不是一时片刻之事。陛下,妾请惩治金氏,以正后宫风气!”

皇帝眉头一皱,他本没心思关心妻妾争斗究竟是谁占了道理,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