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朱姑娘——”黄规全身后浩浩荡荡领着十来个年轻面嫩的小太监走进碎玉轩，面上挂着客气的笑，却无甚谦卑之态，手中的浮尘向后随意一扫“遵皇后娘娘口谕，这些个小家伙都是奴才亲自为莞贵人挑选的，还请流朱姑娘过目——”

“皇后娘娘体谅莞贵人身体，特地让奴才多为碎玉轩备用些人，好照顾贵人身体，您看着，可都还不错吧？”

黄规全侧过身，下巴微抬，谄媚的声线沉肃下来“一个个都把头抬起来给流朱姑娘看看——”

莞贵人虽然还病着，但到底和从前不同：黄规全消息灵通，早早打听到了这次圆明园的出行名单，这位莞贵人身体虽不争气，可人家有个处处替她着想的好姐妹；恩宠不比正盛的几位，却也是不错的，他也不吝啬这点面子情，总归是愿意做个好脸的。

“那个，那个小太监，你叫什么名字？”流朱本来没打算细看，想着小主喝完药须得有人照顾，不如叫槿汐来挑些新人，甄嬛因为小允子的死一直郁郁，她也不愿叫小主再触景生情，可是这人......

压下嗓音里轻微的哽咽，描摹着眼中越看越熟悉的面庞轮廓，流朱的嗓音一软再软，指着跪在黄规全身后的一个小太监问道。

“回流朱姑娘的话，奴才小登子，之前在四执库当差。”那小太监一张微胖的圆面儿，看上去憨厚无害，却是个机灵的，当下脑袋一磕，流利地回道。

“就他了，”流朱瞧着他滑稽又巧合般贴合旧人的熟悉举动，眼眶微热，当下就指着他定了，又很快觉得不妥，扫着帕子对黄规全笑道“还请公公稍待，奴婢且去禀了小主，”

说着又从袖兜掏出沉甸甸的一块银子递到他手里头“我家小主请公公吃茶，还望公公不要嫌弃——”

“哪里哪里，”银子一上手黄规全就知道了分量，笑得眼角都是褶子，忙不迭道“流朱姑娘请。”

见流朱打着帘子进了房门，黄规全才往后头看了眼她挑选的人，见是个脸生的小太监，思及他的来处，眼底流露狐疑：这小子之前在四执库当了三年的差，眼见着就要熬到资历升了，怎么突然犯了错被贬了回来？

要知道，四执库可是个油水足足的地儿，一个年纪轻轻就在肥差里安然滚了三年的熟手，怎么会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

不过嘛——这跟杂家有甚么干系？

黄规全掂量着手里头的银两，笑得牙不见眼，里头却是满满的凉薄之色，漫不经心的把东西往怀里一塞，见着崔槿汐朝自己走来，立时扬起热情的笑迎了上去。

二人都是经验老到之人，三下五除二摸清了几人的底细把人选定了下来，正攀谈热切周旋着套对方的话头，可惜势均力敌，彼此都没什么收获。

崔槿汐与黄规全的说话声不大不小，也没刻意避讳，话语被风打着转卷到身后几个小太监的耳朵里，小登子拘着肩膀逐渐放松，眼底茫然苦涩种种交杂，随后化作一道刻苦铭心的恨意，狰狞欲出，择人而噬！

“都随我来吧——”

小凳子重新低下脑袋，圆滚胖乎的面庞又恢复往常一副平平无奇的憨软模样，弯腰随众人流跟在崔槿汐身后，丁点儿也不引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