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揣着纷杂思绪睡去，第二日，柳如歌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这种没人管、睡懒觉的感觉，也太爽了吧！

她浑身轻松地伸个懒腰，晃晃悠悠地从水井打水，捧起凉水洗漱。

洗漱完毕，自然也不会如从前那般有丫鬟端来一直热着的早餐。她揉着肚子，打开院门，预备着前去厨房觅食。

还没走几步，迎面就撞上浩浩荡荡一群人，为首的，正是柳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婆子，芳嬷嬷。

“唉哟，姑娘这蓬头垢面的，是想去哪啊？”她见着披头散发，穿着朴素的柳如歌，当即便眉头一皱，冷嘲热讽起来。

那尖酸刻薄的拉得老长的嗓音，就像是指甲抓挠黑板，令人分外不适。

“还不快把她带下去拾掇拾掇，没得惊扰客人，让人家觉得咱们苛待庶女呢。”她一个眼风过去，身后跟着的十余人就立刻行动起来，半推半拉地重返云襄院，强硬地将柳如歌摁在梳妆台前。

哦，原来今天已是与文无华见面的日子。

都怪柳如烟，昨天一番搅合，她差点都忘了。

柳如歌静静地注视着一点点被上装盘发的镜中人，发起了呆。

柳老爷热衷于资助家境贫寒的寒门举子，以期谁能高中，再将他那不成器的好大儿举荐入朝为官。

可惜大把大把的金钱撒下去，那是丁点回音都没听到。

毕竟，寒门难出贵子，如今虽开科举，但刨开直接举荐的，大多数名额都被世家子霸占，迄今为止通过科举的寒门举子不足十人，名次还都坠在榜尾。

前世的这一日，柳老爷邀请他资助的一共十名举子，前来赏花。说是赏花，实则也是打着好听名头的相亲，将她与柳如烟两人，喊去端茶奉水，令举子相看。

最终，不出意外地，她被夫人做主嫁给了文无华。

当然，这可不是因为他们慧眼识珠，从一堆鱼目里挑出了个珍珠，实在是为了羞辱她罢了——

在场的举子中，仅有文无华娶了妻子。

柳如歌毫不怀疑，若非嫁人为妾太过伤面，他们一定会兴高采烈地将自己打包给文无华为妾，而不是让她成为所谓的平妻。

……

在丫鬟大力的推搡下，柳如歌回过神，才发现已经梳妆完毕。

镜中人头梳飞扬灵蛇髻，斜带绢花细珠流苏，后压金银小钗，几缕碎发与柳叶眉、红花钿相映衬，灼灼如娇艳芍药花。

嗯，我真好看！

她美滋滋地自我欣赏，顺从地换上衣裙，跟在芳嬷嬷的身后前往花厅。

一想到自己很快又要见到文无华那个伪君子，她脚步一顿，原本高扬的心情瞬间低落。

“怎么停下了，走快点，别误了时辰。”时时刻刻盯着她的芳嬷嬷，在察觉到她的动作后，厉声催促，那架势，生怕她逃走似的。

柳如歌嘴角抽了抽，睨她一眼，继续前行。

一路上经过七拐八扭的亭台楼阁、假山荷塘，终于来到一片平坦开阔的空地上。

空地中间对立摆放着十张食案，上首则坐着老爷夫人，身侧跟着盛装打扮的柳如烟。

空地周边则是花团锦簇的各色鲜花，娇艳欲滴，彩蝶飞舞。

听到动静的举子们回过头来，见到柳如歌，均是眼前一亮，当即就有轻浮的饮酒赋诗一首：

啊，美人啊，真好看啊！

啊，美人啊，我心悦你！

这水平，看来是无缘科考了。

柳如歌面无表情地上前，对着老爷夫人福身行礼：“女儿来迟了。”

行完礼，她自顾自地起身站在了柳如烟身旁。

老爷夫人均为她这样的行为皱起眉头，但她根本不在乎。

反正都是要被泼出去的水了，做什么还要顾及有没有礼呢。

“咳，人都来齐了，那就开席吧。”柳老爷瞪她一眼，笑呵呵地宣布。

他大手一挥，无数身段苗条的丫鬟便手持餐盘，将一盘盘山珍海味分发在桌，浓郁的香气飘散开来，勾人食欲。

柳如歌偷偷咽了咽唾沫。

酒过三巡，听了一肚子的恭维，老爷与夫人红光满面地示意举子们自便，他们先行离去。

“你们两个留下来好好招待，不可怠慢了。”夫人眼含威胁地看向柳如歌，在看到她那半点不像她的容貌后，嫌恶地转过头，绷着脸快步走开。

啧。

柳如歌撇撇嘴，在柳如烟嘲笑的眼神下捧起酒杯，敷衍地挨个斟酒，不是这杯倒少了，就是那杯倒多了。

所幸这些举子们的酒量都不好，没一个人发现她的不情愿，乐呵呵地就将美人斟的酒一饮而尽。

最后，她来到文无华的桌前，顿了顿，在对上他那垂涎又志在必得的视线时，心中泛起一阵恶心，面色都苍白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