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殷切目光,就连馄饨摊老板娘也不急给客人加汤了,手持空碗立于灶前,支棱着耳朵就等你点明对方来路。

“你是……‘耳鼻喉’?”

“我是!我是我是我是!”白净的脸上泛起红晕,“原来林警官一直挂念着我呀?这不巧了嘛,我也挂念你呢!鼻血还流吗?怎么一直没来复查呢?”

“耳鼻喉”又朝你跨近一步,看架势是要给你当场复查。

傅卫军从你和“耳鼻喉”之间挤过,不动声色用肩膀将他搡开半米,伸腿勾了张塑料凳坐到剩余的那张桌边,又拉过另一张,扯过桌上卷纸擦了擦凳面油渍。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眼睛却一直钉在“耳鼻喉”脸上。

“借……借过啊!”隋东紧随其后接着搡,搡完扯了扯你衣袖,把你扯到傅卫军擦好的那张塑料椅上,自己则暗戳戳拣了离邻桌最近的位置坐下,“三……三碗馄饨!”

“我再加一碗!”“耳鼻喉”一面扬声加餐,一面瞄准你们桌仅剩的那个空位。

不料侯法医捷足先登,端着新添的热汤就挪到了你的身旁:“我哥这人就这样,一天假假咕咕的,你别搭理他。”

“哥”字一出,隋东那颗悬在馄饨锅上空的小心脏“嗖”一声就落回了胸腔:“是……是哥哥啊?”

“堂的。”侯法医噘嘴吹汤。

隋东手撑下巴,观赏其吹汤。

“耳鼻喉”回他们那桌拣了张椅子,挨挨蹭蹭地别进你和侯法医之间的那个桌角。

“你不嫌硌……硌得慌啊?”隋东似乎没打算爱屋及乌,“要不我抱……抱着你吃得了呗?”

“那多不好意思啊,被林警官误会就不好了。”“耳鼻喉”羞赧一笑,在有限的空间内艰难地向你递出右手,“正式自我介绍一下啊,鄙人姓侯,名叫……”

“叫他‘侯二’就行,”侯法医一巴掌拍掉他右手,“他在我们家孙辈里排行老二。”

“真是人……人如其排行!”隋东含笑捧哏。

“侯大夫好。”你决定在称呼问题上四舍五入,取个均值。

“林警官好。”侯二微微颔首,保持风度,“这两位是你的……”

“我的朋友,傅卫军,隋东。”

你余光瞥见隋东双手拇指互碰几下,几乎是立刻给傅卫军翻译了这句话:“警察姐姐说和我们是朋友,是朋~友~哦!”仗着在座诸人不懂手语,又明目张胆追加两句:“我就说法医姐姐睫毛长吧?你非说警察姐姐睫毛更长。警察姐姐眼睛大,但论睫毛那还是法医姐姐的长……”

傅卫军垂下脑袋,你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烧得绯红的耳朵两只。

四碗馄饨陆续开锅,塑料棚里再度热雾弥漫。

傅卫军起身取了只空碗,舀了勺滚烫的馄饨汤,从桌上的白色小塑料篮里取了两只不锈钢汤勺,泡进汤里淘了淘,甩干,分发给你和隋东,手势熟稔得仿佛看顾惯了弟妹的长兄,而明明不久前你还觉得他不过是个小孩儿。

“林警官啊——”侯二好容易酝酿出个话头,惨遭隋东无情剪断。

“法医姐姐,明天就……就除夕了,怎么还在外……外头吃早饭呢?”

“每逢佳节倍头疼!一屋子爷奶姑婶伯舅叔,吃饱了撑的往炕上一盘,瓜子一嗑,张嘴‘老大啊,初一领老二老三去拜拜姻缘菩萨啊’,‘老二啊,从小跟个傻狍子似的,咋也不见往家里领个母狍子啊’,‘老三啊,找对象就像逛早市,去得早的应有尽有,去得晚的一无所有……’侯大还在前线顶着,我和侯二出来躲个清净。”

“姐姐你还没有男……男朋友啊?”

“要那玩意儿做啥?”

“那姐姐喜欢什……什么样的人呢?”

“死人。”

笑对人生如隋东者,听闻此言也不禁开始怀疑人生。

他以为眼前这娃娃脸的法医姐姐是小甜椒一枚,不料对方是警队公认的呛口野山椒。

你调到桦林后的第一次同事聚餐就和侯法医坐了邻座。她一不劝酒二不劝菜,对着你们面前那盆熏鸡架啃了整晚。啃完哼着小曲儿,用筷子把散装鸡骨拼回整鸡形状,缺了的鸡头鸡颈鸡翅膀还特意去鸡汤碗里打捞出来,全程神态郑重专注,俨然考古学家拼接恐龙化石。

人在专注时有种特殊的美态,你不由一直盯着她看。

完工后她嘴角上翘,转头向你道:“看够啦?”

你点头。

“看够了就考考你呗。”

她用筷子打乱零碎鸡骨,对你做个“请”的手势。

拼鸡骨当然不比蒙眼拼枪械复杂,你左右手各自持筷,六秒之内任务完成。

侯法医眼睛一亮,正欲说话,醉醺醺的老崔摇摇摆摆端起酒杯,“小林、小侯也必须……必须各提一杯!走一个!”

“提好你自个儿的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