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307号奶箱里每天都有新发现。

苹果一。

“今天发现一个特别红的苹果,像不像一颗心?东子”

真的特别红,像一颗没有一点黑心眼的心。

西兰花一。

“今天发现一棵特别绿的西兰花,像不像一棵树?东子”

真的特别绿,像一棵擎在手里的小小的树。

“今天发现一只特别傻的狗,像不像你?东子”

你举目四望,没看到狗。

翻过纸条背面,一只手绘狗头与你呆呆对视。

……

周日那天的纸条上没有新发现,只有俩字:“回头。”

你回头,身后一辆二八大杠,骑车的傅卫军长腿撑地,后座的隋东长发飘逸。

“警察姐姐!”隋东冲你乐出十颗大牙,“一起去……去春风街早市?”

你摇头。

“苹果吃……吃没吃?”

“……”

“西兰花吃……吃没吃?”

“……”

“狗吃……可爱不可爱?”

“……”

“拿人家的手……手短,吃人家的嘴……嘴软,人民警察不拿群……群众一针一线……”

“……我去换衣服。”

傅卫军似乎忘了你会手语,拧身和隋东比划了一句。

隋东翻译:“今天嘎巴……嘎巴冷,记得围……围围巾!”

你围着仅有的那条围巾下楼,傅卫军嘴角迅速扬起又迅速恢复面无表情。

你们仨六目相对了大约八秒。

隋东:“上……上车呀!”

你:“我没车。”

隋东:“上……上我们的车呀!”

你:“坐哪?”

隋东:“前……前杠呀!”

你,前王牌狙击手,现(被迫休假)刑警,坐——前——杠?

哈。哈哈。

隋东:“要不这……这样,咱们剪……剪刀石头布,谁输谁坐前……前杠!”

然后赶在你摘下手套之前,这厮迅速把原本揣在傅卫军外套口袋里的右手抽将出来:“剪……剪刀!”

你望着连指手套天然形成的“布”,感慨人性竟可以泯灭到如斯田地。

朝阳当空照,路人对你笑,奔驰如飞的二八大杠上,呆坐着一只特别傻的狗。

之前你拒绝,纯因前杠不适合八岁以上人类。

后来你发现,该位置是一个由骑车人的双臂和前胸围拢形成的三面包围圈,为免碰到三面中的任何一面,你只能直视前方,然后被迎面寒风抽得两颊通红。

骑车人傅卫军双臂撑直,上身后倾,尽量避免让你局促不适。

你们之间唯一接触,是他在迎风时松开握把的左手,替你把围巾上拉至下眼睑,再把帽檐下拉至上眼睑,裹得你只露出一线眼睛。

你闻到从他袖管一直绵延至指尖的皂角清香,发觉他和很多人不一样,对属于自己的东西并没有一种因占有而升起的漫不经心,越是他的,他越觉得好,越加珍惜。他的衣服,他的车,破、旧、不合体,但总是整齐的、洁净的、尽可能体面的,包括你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那件崩了线的运动服,那样狼狈的情形,衣领依旧散发淡淡皂角气息。

一念及此,你抬眼看他衣领。

你看到掠过晴空的鸽群,看到道旁用指尖轻触阳光的桦树枝,看到傅卫军正低头看你的眼睛。

二八大杠晃了两晃,后座的隋东:“哎?哎哎?哦!到……到啦!”

傅卫军摁下车闸,你几乎逃也似跳下车来,幸运地踩中路边一小滩成冰的积水。

棉鞋的防滑功能和作战靴无法相比,厚重冬衣也不利□□速找回身体重心,你用尽最后的倔强不向傅卫军倒去,于是还没来得及下车的隋东成了你唯一的缓冲工具。

要不是傅卫军眼明手快一把托住隋东后背,他的东子保守估计要被你连人带车创出去至少三米。

“姐,”惊魂未定的隋东缓缓抬起右手,指着不远处一根黝黑铁柱,“你知道不?桦林有种特产叫……叫‘冻铁柱’,铁柱冻一宿老……老好吃了!巧……巧克力味的!你要不要舔……舔一口尝尝?”

没有狙击枪的掩护,你的笨拙暴露于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而桦林的冬天又把你的笨拙放大并投影进两个少年人的眼睛里,让他们判定你的智商数值落在会抱着露天铁柱尝一口的区间范围内。

傅卫军打手语问隋东跟你说了什么。

隋东如实复述一遍。

傅卫军问他怎么不告诉你,他二年级那个冬天忍不住舔福利院操场上的铁旗杆,导致连舌头带人被粘杆上的光辉事迹。

隋东表示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况且那次有傅卫军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