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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白衣的张孚陵站在紫徽殿外,抬头看着星月俱灭的高空,面对来求药的太监们什么都没说,只道陛下无事,明早便能出现在寝殿。

多年来,监正和陛下似乎有着某个秘密,太监们不疑有他,战战兢兢地熬到鸡鸣时分,听到里面传来陛下的声音,终于是放下心来。

只是之后监正大人又被叫到议事厅里和陛下密聊,又是后话了。

此时,张府的一间房里,思盈看着天色大亮的外面,柔声问,“小姐,要吃点东西吗?你早饭还没吃呢,我去煮点面条?”

龄玉摇头,她有些吃不下。

“那你在这儿待着,我出去做事,”思盈毕竟是以婢女的身份待在张家。

“好,”龄玉点头,又轻声道,“帮我看看张肃在不在,别....别让他进来。”

思盈垂眼看着她的二小姐,“真那么难过吗?”

忍不住抬手去摸对方的头发,龄玉握住她的手,半晌后轻声道,“我只是....不希望他是那样冷心冷情的人。”

为何呢,他只是她名义上的夫君罢了,两人不是没感情吗,思盈在心里叹道。

一走出去,便看到站在外面的姑爷。不知怎的,思盈心惊胆战起来,之前和姑爷接触,对方虽不怎么说话,但面对小姐却有些憨厚,呆呆的满眼都是小姐。然今日看到对方独自站在桃花树下,思盈心里却泛起一股寒气,觉得对方好像变了另一个人。

伸出去的腿不自觉地收回,她低着头避开对方,绕道而行。

原以为小姐和姑爷会就这样避着彼此,不料,正午时会有一年迈老仆敲开张府的门,说万老爷、万夫人和万大公子都被抓到衙门里了,希望张家作为亲家,帮忙救他们出来。

这个消息,最先是传到张夫人那儿的。万龄玉和万家人的关系有多恶劣她一早就知道了,在她心里万龄玉又怀了胎儿,不该和这种棘手事扯上关系。

但张夫人想了想,还是让婢女告诉思盈,让她告知万龄玉一声。

于是思盈踌躇在自己房门前,刚要推门,身子却离奇地动弹不得。

张肃不知何时站在她身旁,“万家出事了?”

思盈眨了眨眼。

“我来和她说。”

话音刚落,思盈便发现自己出现在院子另一头,遥遥望见一身红衣的姑爷,走进厢房。

龄玉在床上弓腰驼背地坐了大半日,正要下床走动一会,忽然落进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

这感觉何等熟悉,她一惊,平声道,“你放开我。”

“小玉,”张肃在她耳边道,“你别生我气了。”

闷闷不乐的声音,原来正在被折磨的不止她一人。龄玉心中起伏,哑声问,“你知道我在生气?”

“一回来就躲着我,不能再明显了。”

“你在万雀台做了错事。”

“我知道。”

“但提出要去万雀台的人是我,待在泥团里等着你来救的人也是我,”龄玉一顿,垂眉敛目,“我又怎么能怪你呢。”

“这事已经过去了,小玉别....”

“不,”龄玉知道自己纠结的不单单是这个,她一方面抵触张肃的爱,一方面又控制不住地想向他靠近,希望有一人能真心诚意地关心自己,但这些,都无法和他言明。

两人站在房里,半晌,龄玉侧目问,“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万家人被抓进衙门了,”张肃凝视着她。

“什么?”

“好像是许多年前的田地租借凭约出了问题,万家收了三十年的田租,现在被人状告那些田并不属于他们,要他们把钱连同利息一并归还。”张肃顿了顿,迫令龄玉转过身来和他对视,很淡地笑起来,“还有你那哥哥,前些日子将一个人打残,也被告上公堂。”

“他们现在是...”龄玉眉目惶然。

“张家在京城里数一数二的权贵,约莫是希望你这个亲人能去衙门一趟,帮他们逃过这一劫,”张肃眼里多出些许残忍,“小玉,你要去帮他们吗?”

那些人从未把她当过亲人。

万夫人养的一只猫,冬日里都被好生呵护在怀里,用棉被包裹着,龄玉却在一个寒雪日,被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罚跪在门外,受尽寒苦。

万老爷在她被火烧伤至毁容三日后,都不曾为她请来大夫,龄玉疼得在地上打滚,想流泪,但左眼已经坏死,流出来的只有鲜红的血。

万公子是个好色又爱赌的混账,龄玉虽被毁容,但身材却玲珑有致,她每次沐浴,都要躲着自己兄长,惟恐会被偷窥。有次,对方喝醉酒后甚至还想要闯进柴房。

如此荒唐,如此造孽的一家人。

“不去,”龄玉决绝道,“我巴不得他们被判下重罚。”

“如此,不也是对亲人置之不顾吗,”张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