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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是清晨,风吹开如丝般的水汽,飞散,落到几里外的芙蓉楼里。

锣鼓喧天的吵闹声早已不见,楼里,楼梯吱呀作响,有一身材魁梧、相貌英俊的灰衫男人走上来。环顾四周,目光落到外面栏杆上,“景琉!你小子怎么坐这儿啊?”

声音带笑,他走过去,重重拍在那人的肩上。

接着,一个头戴碧桃色的珠钗、风韵犹存的女人也走上来,听到旁边人同时倒吸一口气,疑惑,“发生什么了?”

那男人叫李重九,角落里,屋檐上挂着一串大红灯笼,他走过去,推了一把后侧目问正在发呆的景琉,“找到你想见的人了吗?”

“二公子忽然出来是为了要找人?”女人叫余灯影,走到景琉身后见他没反应,又看向李重九,“你怎么知道?”

对方亦不答,只努努嘴,示意她望向底下。

这芙蓉楼共有五层,他们在最高那层,离地面大概十二三米,从这儿看下去,底下的屋檐就像是一块块凹凸不平的地砖,上面的人则像是斑驳的瑕疵,几不可见。

“二公子在看到什么?”她轻声问。

还是没有回答。

于是照猫画虎地去看街上行人——雨停了,天上云层可见,倾斜而下的日光像给京城镀了一层薄金。余灯影站在高台上,感受从远处吹来的烫人的风,瞭望整座城,在收回视线间瞥见几只飞燕经过,落到景琉旁边,瞪着两只芝麻小的圆眼与他们对视。

酒楼里边,有人道,“坐栏杆上的,是谁?”

“听他们叫他景琉,应该是传说中的张家二公子吧,本名为张肃,景琉是他的字。”有一人回答。

“你怎么那么了解?”

“监正大人是他兄长啊,”那人笑,“张家一共有两位公子,一个入宫当了仙风道骨、受尽圣宠的监正,一个则闭门不出,是个傻子。”

“可我看着,不像个傻子呀?”

“你又没和他接触过,怎么知道?”第三个人道,“听说这二公子本来好好的,六岁那年忽然坠湖,被救上来后就变傻了,之后怎么用药都没办法。”

“这么可惜。”

“可不是么。”

这些人在身后议论纷纷,余灯影听得清楚。大家都说二公子是个傻子,可她却觉得他只是对其他人提不起兴趣。更像一股虚无缥缈的烟,只拢在这尘世上,置身在所有纷乱之外。

“我们该回去了,”她低声道,“万家的人来府上拜访,商讨二公子您和万家二小姐的婚事,您要回去和他们见一面。”

“她来了吗?”出乎意料,张肃开口道。

谁,余灯影心里一跳,急看过去。

他却又没了动静。

李重九转过头来,“是说那位万家二小姐吧,她有来府上吗?”

“没有,”余灯影心里的吃惊变多了,“你怎么知道二公子想见她?”

“瞎猜的,我想成亲前,每个新郎都会想去了解自己素未谋面的新娘子,”李重九笑了笑,刻意吓走张肃身旁的燕子,续道,“景琉你这次出门,是为了要见她吗?她在这附近?”

“这儿最高,”张肃道。

所以他才会特地选择芙蓉楼?余灯影道,“二公子您是同意这门亲事的?既如此,快和我回去见万家的人。”

她和李重九都想起张夫人是想阻拦这门婚事的——毕竟这是十年前,被皇帝定下的婚事,但过去这么久,张家蒸蒸日上,万家却已然没落,如果张夫人有心要替张肃回绝,也不是没可能被推脱的。

李重九也道,“景琉,你是什么时候认识那万家二小姐的,你喜欢她?”

两人齐齐望向张肃,不知怎的,却见那神游虚境的小公子像挨上一点红尘,耳根子发红。

“我猜对了?”李重九道,“可你怎么确定她今日会出现在附近,还是说....你小子做了点什么?”

不管旁人如何猜测,不管他的风评有多差,但张肃精通法术,和他们经历过许多常人所不知的事。只是这会儿,他却道,“我没有。”

其余两人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他磕磕绊绊解释,“只是....想试一试,看会不会见到她.....”

但张肃从小便讨厌和生人接触,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余灯影作为他的乳母,陪伴在他身边十六年,对二公子这次忽然离开府邸,很是惊讶。

他很在乎万家二小姐,她想,也很期待这场婚事。

三人一直没回张府,直至月上枝头,小二过来说要打烊了,才动了回家的念头。

李重九斜歪在栏杆上,看着沉寂的月光拢在徒弟那张英俊的脸上,“我说景琉,你这么想见到她,何不直接去万府?”

“这是规矩,”听到张肃道。

什么意思,他望向余灯影,对方解释道,“依照规矩,出嫁前七日,新郎和新娘不得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