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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浑浑噩噩地走在阴间里,双手双脚都拖着沉重的铁链,在一众鬼魂的推搡下,看到了奈何桥。

底下弱水汹涌,他排着队走上桥梁,隐约感受到身后鬼差若有似无的视线,偏头望过去,却发现那两个一黑一白的鬼差好像有些怕他,接触到他的视线后一哆嗦,装作无事地转过头去。

接着,来到了孟婆那儿。

前面数百名鬼魂都拿着碗,从孟婆那儿接过汤水,摇摇晃晃的被洒得满手都是。他却被一众鬼差盯着,接过两大碗满满当当的汤,被吩咐要喝得一干二净。

判官拿着生死簿清点鬼魂,念到他时,身形一滞,不自觉地后退半步。他心中疑惑,判官却径直绕开他,走向下一位鬼魂。

这怪事还没完——了结生前事后,鬼魂们或进入牲畜道,或进入人道和恶鬼道,独独他被留下来,站在空旷的阴间里,看着几丈外窃窃私语的鬼差们。

白无常问,“阎王怎么还没来啊,给他传信了吗。”

“早传信了,但不知他去哪风流快活,百年都不曾现身,”判官咳嗽一声,先前被孽畜打伤的身子还没痊愈。

“上面的神仙怎么说,要处置他吗?”

“或者直接丢进恶鬼道?但这厮在地狱里待了数百年,唯恐他会不会在里面恢复记忆,又修炼起来。”

“走过奈何桥,又灌了两大碗孟婆汤,不会吧....”

“谁知道,他可是张肃。”

黑无常边说着边回头,视线和那边的他对上,白无常一惊,忙扑过去捂住他的嘴,“别乱说话,不能让他想起一点前尘往事!”

可惜他已经听到了,张肃?他茫茫然地抬头,看着这深坑似的阴间,四面是万丈深的石壁,潮湿而不断往下滴水。

他想,他生前的名字是张肃吗?

心里忽然堵得慌,像被塞进一块砖头,又疼又胀。同时头也传来阵阵刺痛,他衣衫单薄地站在那儿,双目赤红,抬手捶打自己的头,觉得似乎有件什么事,有个极重要的人,被遗忘了。

“我是怎么死的?”他问对面惊恐不已的鬼差。

无常们彼此推脱,齐齐望向判官,后者镇定自若地翻开生死簿——张肃那页是空白的,早在九百多年前他便被剔除生死簿,哪还会记录着他的生平。

“不能说?”他又问。

无常们同情地望向判官,后者扯住他们,一言不发地来到角落,“他现在失去记忆,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处置他,先让他在阴间里当个鬼差?”

“你疯了不成,他可是张肃!我们折磨了他上百年,要如何与他共事?!”

“现在牛头马面的职位空缺,我们人手不够,一时间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来顶替,”判官瞥向他们,“只能辛苦你们加班了。”

两位无常大眼瞪小眼,“他们应该不会见面吧?留他在这儿的话。”

这话里说的是哪两位,他们三个都心知肚明。判官道,“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底下,八百辈子碰不到面,我们注意点就好。”

“好。”

“知道了。”

无常们应下来,于是他也留在阴间,当起了那专勾人魂魄的“牛头马面”。

一晃,二十年过去,凡间改朝换代,不再是嘉煜年间,而是换了个别的年号。一日夜间,他奉命去将凡间两个寿元已尽的鬼魂勾回,一男一女,一个死于一间竹林里,一个死在张府的一间别院里。

又是一个寒冬腊月,长街上,人们坐在街边喝着烈酒,大声欢笑,他铐着两个刚死去的鬼魂,无声从他们身后走过。其中一个鬼魂眯眼,看了前方沉默寡言的鬼差许久,忽地喃喃,“景琉?”

“二公子?!你、你是二公子吗?”这话刚落,旁边尚有些迷糊的鬼魂也反应过来,向前将他拽住。

他无动于衷地站在那儿,躲开那个叫余灯影的鬼魂的手,“和鬼差攀亲带故,不能让你们下辈子投个好胎。”

那个叫李重九的鬼魂失笑,“景琉,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乖,有板有眼的啊?”

“请你自重。”

他加快步子,将他们带回阴间。无常和判官都吃酒去了,独留他一个,领着两个鬼魂走向奈何桥。可半路上,李重九端详着前方的他,再次开口,“景琉,你真不记得我们了?”

他皱眉,脸上出现烦躁。

“我可是你师傅!这位是你的乳母,在你身旁陪了你近十六年。”

李重九脚步一顿,稍显激动地望着他。

于是他目光一闪,环顾四下无人的周围,极快地问,“既如此,你们可知我是如何死的?”

“如何死的....”像是被问住了,李重九和余灯影四目相对,出现了和他多年前一样的迷茫。

“景琉是如何死的?”

“二公子为何会突然离世。”

凡间,一说书先生正在家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