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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天,神女坐在宫殿里,俯视底下人间烟火。

一晃眼便来到了冬天,底下白茫茫的一片。她看着人们在街边的酒肆里闲聊、在喧闹的街上买小巧的手工艺品,当看到有一对男女笑着从一间卖红绳的店铺走出来时,神女发现身后大殿中的那盏长明灯,正在不断跳动。

“怎么了,”她转身,向那盏灯走去。

于是灯芯又停下动作,大殿中只她一人的声音,静得落针能闻。

神女的影子长长的映照在青砖地上,她忽然有些困了,想回床上沉睡,但又想起几百年都没见过月老——于是身形一动,出现在一座楼亭前。

一棵巨大的树上,红色的姻缘牌轻轻摇晃。

写满了凡人的名字,神女心生好奇,走近一看,听到几丈外传来月老的声音。

“好久不见,”她侧目。

“来我这儿,”月老瞥了一眼那棵姻缘树,向她招手。

神女向他走去,两人在亭子里坐下。

“近日凡间有什么奇闻趣事吗?”她问。

月老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也开始关心这个了。”

“随口问问,这天上万年如一日,有时还挺羡慕凡人的热闹。”

“有时?”

“我终究是神女,离不开这九重天。”

月老点头。

又听到她问,“你说你终日为凡人们挑选姻缘,真正成的,又有几对?”

月老狐疑地端详着她,“为何要这样问。”

“只是依稀记得自己看过几本凡间的话本子,里面故事大都以悲剧收场。”

“什么样的故事?”

“不光是指姻缘,故事里有终日演影子戏,盼望成为活人的木偶,有爱上自己书中人物的创作者,有演戏演到疯魔的戏子,也有以活人身躯作画的画家。”

月老听得心里咯噔一响,神女.....当真是忘却所有前尘了吗?

“今日是腊八节吧?”忽地又听到她道。

月老点头。

神女道,“下去走走吗?”

“不可!”月老难得制止住她,“您不可....贪恋凡间。”

“怎会,我只是喜欢凡间的热闹,凡人的性命太过短暂,短到我睡一觉,他们便会被我遗忘。”

神女说着,便要投身至下界,月老目光闪烁,踌躇道,“我和您一起。”

于是十二月初八,喧闹的街上出现二人。不少商铺老板正在卖腊八粥、腊八糕、腊八面和饺子,人来人往,神女看着人们或站在路边,或大大咧咧坐在一张长凳上,端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嘴里哈出的热气在这寒冬雪日变作一团雾气。

神仙没有食欲,因而任是老板极力吆喝,让他们进去尝一碗,也面不改色地走过。

在雪地上踩下一个个脚印,月老陪着神女走过万家灯火,遥遥看见十几丈外,有个宅子上挂着“张府”二字,心里一沉,想找个借口和她离开。

不料,还未开口,那张府的门便被推开,大雪纷纷,在这腊八节里,张府竟是在办白事。

府中家丁用洗米水为逝者净身,为其栉发,将饭放在逝者口中,于正堂中设立一块木牌,写有他的姓名,接着为他穿上寿衣,放入棺材。一众亲朋戚友着一身素白衣裳,沉默地站在棺材三丈外。

府里的老爷和夫人泣不成声,后者跪倒在棺材旁,右手软而无力地捶打着接了一层薄冰的地面,太冷了——神女动了恻隐之心,巧施法术,让那衣着单薄的夫人暖和起来。

听到她凄凄切切地低喊,“景琉.....我的儿啊.....”

月老站在门边,一把拽住神女的衣袖,就要将她带走。

“怎么了,”她不解,“你好像很不想让我在这待着?”

“始终是腊八节,相当于是个小年,阖家团圆的日子里看到这种场合,不吉利。”

神女抬眉,“你什么时候也讲究起这个了。”

月老摇摇头,执意要和她离开,她没抗拒,只是在动身那刻,府里的下人也摇摇晃晃地抬起那具棺材,向选好的坟地走去。

忧怨声和哭声响彻在房梁,伴随着这飞扬的雪花,风吹过来,竟是刺骨的寒。

回九重天之前,神女忽然想起洛城山上,有一座月老庙。

她道,“听说你那庙里有不少信徒,都抱着寻得一佳人的愿望过去,想要求得一条灵验的红线。去那儿看看?今日腊八,应该会很热闹。”

月老脚步一顿,极缓地点了下头。

两位神仙来到那洛城山下,神女看着七七四十九层石阶,正要抬腿上去,却眼神一凛,于下一瞬出现在月老庙前。

地面上是一层厚厚的积雪,庙里灯火旺盛,两盏红烛在里面静静燃烧,顶上是一圈圈线香,底部挂着一张红纸,写有一些女子的姓名。香灰无声落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