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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会在这儿,”龄玉脱口而出,她仍扶着奈何桥,因而往事涌上心头,里面竟也有张孚陵。

她看到自己在九重天上,一身白衣,样貌和现在的差不多,只是没有了烧伤的痕迹。讽刺的是,九重天上有十余位神仙,但却只有她一个是女子,约莫是这个原因,她被称作神女,没有具体名字。

神女没有喜好,也不像月老那样要掌管天下姻缘,因而终日在殿中沉睡。

她的宫中一片纯白,除了案桌上一盏燃烧万年的灯,再无半点颜色。

龄玉只看一眼,便知道那盏灯是张孚陵的原身。原来他和她在万年前就认识,他没有人身,作为一盏长明的灯,静静地陪着她,爱慕着她。

即便神女没有七情六欲,没有喜乐,终日在床上沉睡,张孚陵也心存希翼,等待她不知何时会出现在大殿。

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下去,不料,神女有日在殿里走动,被凡间的异动惊扰,落到那战火连天的战场上,救下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

张孚陵怎么都想不到那个孩子会让他的神女在之后坠下九天,成为一个凡人。

她要去哪,张孚陵便跟去哪里——大殿里的灯化作人形,不甘再做那默默无闻的存在,也下凡转世了。

千年后,奈何桥上,龄玉怎么都想不到张孚陵在她的前世里,居然是暗恋她的那一位。回想起自己先前对他的死缠烂打,感叹造化弄人。

她和张孚陵啊,纠缠了整整八年,但也缘分极浅,都是她在强求。

对面,监正大人看到桥边的女子,猜到她会回想起一些前尘往事,心中激荡不平——这是他第一次以人的形态出现在神女面前,可他先前做过太多对不起她的事了,又怎好意思,怎能不感到羞愧?!

昔日在九重天上,他曾无数次设想自己有日被神女注意到的情形,他会是什么模样,会和她说话吗,她又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可如今——多么讽刺啊,万龄玉恨不得此生再不见他。

他一直知道小时候,万龄玉偷偷跟踪过自己几次,她以为栗子林是他们的初见,从那之后便打探出他的住址和名字,先是悄悄跟着他到张府,再绞尽脑汁和他偶遇。

那年他八岁,她七岁,张孚陵和张肃一样,出生便带有前世记忆和法术,前者一眼认出万龄玉是神女,却也深陷某种纠结,对她若即若离。

这种纠结,和她前世的身份有一点关联。张孚陵只是她殿中的一盏灯,和她身份差距悬殊,即便如今神女失去记忆,他也觉得自己在染指她,不能接受她的靠近。

但他也无法自控地爱着她,龄玉小时候特别活泼,看到载着张大公子的马车从张府出去,便站在街上苦等他们回来,趁着车上其他人有事要办,独留大公子一人在车上,三下五除二地爬上去。

本想立刻掀开车帘和他说话,又想起别的女孩好像都挺矜持的,于是挺直腰板故作扭捏,道,“久、久仰呀?”

探进车里的小姑娘一身粗布灰衣,面容娇美,一双眼像有春光落进去般,张孚陵定定看着她,或许过去很久,对面小龄玉都有些胆怯了,他才从她的眉眼里找出昔日神女的模样,平声道,“请问姑娘有什么事吗?”

于是她眉眼一弯,脆生生地道,“我叫万龄玉!可、可以和你做个朋友吗?”

他克制地点头。

心里却汹涌澎湃,“我是张孚陵。”

这是他们的初见,万龄玉以为的第二次正式见面。

之后她便经常来找他,一开始还有些害怕,总是想方设法地和他偶遇,有时是在张府门前,路过无数次,瞥见府门大开,张大公子出来后便立即向前,笑眯眯地道,“好巧啊,你也要出门吗?”

有时是在街上,见到他在外面买东西后便光明正大地凑过来,问他在买什么,张孚陵回答完后,她便“哦”了声,心里失落地想,她也好想拥有和他一样的东西,但哪来的银子呀?

这时,那张孚陵便会将同样的东西赠予她,龄玉面红耳赤,想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但却说不出来,不料,那张孚陵也心中忐忑——还好,还好她没问,他也不知该怎么答。

毕竟,自始至终他都当她是遥不可及的神女呀。

他只可仰望,不可妄想。

可是那一晚,张家有人睡不着觉,将那样物品放在床边的桌子上,每隔一盏茶时间就要睁眼去看一次。

万家也有个小姑娘睡不着,她抱着那样东西和思盈躺在床上。对方早已呼呼大睡,她翻来覆去,捂着嘴心里乐得想笑。

后来.....怎样了呢?

八年后,阴间的奈何桥边,龄玉把手从桥上挪开,质问对面,“你来干什么。”

她眉头皱起,甚至不想多看他一眼。

“我来带你回去,”张孚陵道。

他眉眼凄切,向前一步。

“没人让你来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