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姣篇(1 / 2)

十里红妆 几度闲云 1320 字 2023-07-05

是岁立冬,蛮族南下,大肆烧杀抢掠,战事告急,我那年迈的老父亲再次赶赴千里之外的边关,同行的还有我哥哥,不出意外,韩林也在其中。

出征时城楼下的将士们排成方队,站在刚下了一层新雪的湿地里,黑压压铺陈开,队伍里绣着陌字的旌旗飘荡在空中,我站在朱漆的柱子后,看玄衣冕旒的姬景对我父亲授下虎符,举杯誓天,以壮军行。

数万士兵的吼声像虎狼咆哮,排山倒海的气势震荡了这座古老的都城,我默默转头,下了台阶。

白的天,黑的楼,旷远的地,我牵着裙裾往回走,白雪来接我时,说有人吩咐她送样东西给我,双手上捧,是一只素锦袋子。

我问是谁送的。

白雪说:“那人说小姐看了就知道。”

于是我解开绳子,发现里面装的是一袋花种。

我将这些花种攥在手心,想起那个被我一脚踹下高墙的少年,想起我得知他要从军时质问他的话。

我说你不是想当一个花店老板吗?

他说原先是这样的。

他说他突然改变主意了,想去军中历练历练。

将士出征,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个不幸的消息,白发人送黑发人,黑发人不知道自己回来后还能不能见到白发人,雨雪靡靡,行道迟迟,何日春风起,吹度玉门关,送我归乡。

那个夜晚,天边泛溢有层层绮丽的光晕,枝桠堆砌着如玉絮的冰雪,我裹了一层毛茸茸的狐白裘,在一片静谧中悄悄出了房间。

一点积雪从檐下的风铃上滑落,发出‘簌簌’的声响,很远的地方传来更夫报时的叫声,我哈了一口热气,抱紧自己怀中厚厚如岩块的画册,跑过长廊、经过树影、掠过玉桥,小心躲过巡守的侍卫,一直跑到未央宫墙根下。

雕成忍冬纹的窗棂里晕染有暗沉沉的灯光,不远处的宦臣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我拍了拍狐裘外沾染的雪粒,扒开窗户小心翼翼翻了进去。

因为是第一次干,我不免有些紧张,紧张的心理却很好调节了自己的动作,我几乎没遇到什么阻碍,顺顺利利翻进寝宫。

“这么晚了,琰儿来朕这里,是要干什么?”

突然听到有人说话,我被吓得连忙倒退,险些撞掉了桌上的镇纸,连忙伸手去接,画册又眼看着要摔在地上,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闭上眼睛不忍再看,但预料中的响动却迟迟没有出现。

谨慎地睁开一条眼缝,暮暮灯光中,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接住了这部画册,姬景身着白色里衣,披着鹤羽织成的大氅,坐在花梨木的圈椅里,桌上停放着只一尺高的蟠龙纹灯,大半眉眼都藏在雾一样的灯晕里,如果有人跟我说,他是从画卷里走出来的千年之人,我一定毫不怀疑地相信。

姬景手指一动,我立马扑过去,想要将画册抢回来,只是他太高了,即使坐着,手臂一伸,我便无论如何也够不到,又怕被人发现,只好放弃了这个行为。

我站住,打量着他的神色,讪讪解释道:“下雪了,天那么冷,我担心陛下受寒,特地来给陛下掖被角。”又偷偷看他,“没想到陛下这个时候还没睡觉。”

姬景单手支头,微笑了下:“你不妨再强词夺理一点。”

我沮丧道:“好吧,是我太怕冷了,想找陛下一起过夜。”

原已做好了胡搅蛮缠的准备,过程却出乎意料地简单,我脱下绣鞋扑进软乎乎的床榻,心里一阵雀跃地欢呼,姬景收了桌上的书卷,与我共同躺进被窝。

我向他展示带来的画册,指腹贴着画页‘哗啦啦’翻开,一朵朵芙蓉花如有生命般逐渐盛开,许多蝴蝶绕着花丛盘旋飞舞——这是我新学会的画技。

我悄悄在书脊上用亲手刻成的印章盖了‘景’‘琰’二字,想着,要与他分享自己的成就与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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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过后一连两个月,在太后的盯梢下,我过得异常充实,每天跟随宫里的掌事学习礼仪形态,又从师特意找来的大儒品味经典文章,琴棋书画、插花品茶,样样不能落下,我怀疑太后不是以皇后的标准培养我,而是以丞相为目标鞭策我。

在这样忙碌的生活中,我竟然还能抽出时间培养花种,向宫里的花匠请教,中间白雪帮衬了不少,尽管如此,这实在很难不令人自豪。

花种发芽那一天,我异常兴奋,带着花盆去找姬景,很大程度是炫耀,其次是羞辱,自从入宫随各路先生学习起,姬景的名字就一直萦绕不散,大家都夸他天资聪颖、态度认真,好借此打压我的嚣张气焰,我非常不服气,但又无可奈何,因为真的比不过。

姬景有个很独特的爱好,那就是种菜,种的都是很家常的菜,我看在眼里无甚稀奇,但到先生眼中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