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香囊有些发旧了，这些年来他时不时就会拿出来，反复端详，反复摩挲。

上面图案的每一下针黹都已被他摸透，闭上眼都能勾勒出那精致的轮廓。

月轮，瑶池，那是属于他们上一世的归所，这一世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回去。

金吒把香囊收到怀里，再去抱了床小被给玉卮盖好。

做完这些，窗外原本漆黑的深夜却忽然有了红色的光亮，明明不算耀眼却刺得他几近睁不开眸子。

他理了理心绪，知道铺排了许久的这一刻，终于来了。

（125）对峙

金吒来到连家堂屋院前，见到了那个身披黑雾、脚踩红光，高悬于几丈开外的未知男人。那男人似乎以黑网蒙面，不愿露出真容。虽头发披散，却依然能看出举止风流。

三界之中，没有这样的人，更没有这样的神仙。

“阴蚀王，”金吒先声夺人，“你果然来了。”

自己已经是肉体凡胎，自然不能在气势上就输一大截。

“不愧是三界里以‘智计’出名的李金吒，我果然没看错人。”男人也很快开口，“今天本来是你和三公主黄儿的大婚之夜，叨扰了你的洞房花烛良辰美景，我这个‘岳丈’，实在是有点愧疚啊。”

“黄儿乃玉帝和王母的亲生女儿，你又有何脸面、有何资格成为我的‘岳丈’？”金吒厉声反问道。

“怎么，三公主的母亲徐琬吟不是在死前告诉过你吗？没有我的托生，黄儿又怎么可能在这里转世？我悉心铺排，助她成长，助她修炼，如果这都不配称为她的父亲，谁又配？那个高高在上只会以恶制暴的玉帝？”阴蚀王大笑起来，连家院里的树叶都被他的动静刮得“沙沙作响”，惹得金吒心绪缭乱。

“金吒太子，”见金吒没有回应，阴蚀王继续说道：“当初，你为了遵守那玉帝所谓的天规，宁愿牺牲自己修炼千年的仙体，也要跟三公主证明自己的真心。这样至情至性，明明是上感动天，下感动地。可是到头来的结果呢？你不还是要投胎转世，从肉体凡胎重新做人，你就这么甘心？”

“为了黄儿，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只要她好，我做什么都可以。”金吒冷冷答道，“倒是你，居心叵测，处心积虑设下重重圈套暗害黄儿，你又配做她哪门子的父亲？”

“我害她？”阴蚀王不怒反笑，“如果不是我设法让她也转世投胎，你李金吒和她，能一起经历这么多事情，能在天规的严令下成亲？即便你那师父文殊广法天尊再神通广大，把自戕后的你三魂六魄召回，你复活了又能如何？你和黄儿，一样不能相恋、不能厮守，不还是独自寂寞千年万年？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金吒沉默了，这话倒是在理。

人间的相守实在短暂，又夹杂了太多悲欢离合、生离死别。十五年了，金吒何尝不想重返仙班，和玉卮堂堂正正地做一对神仙眷侣？无论是她称月轮殿太子妃，还是他称天庭三驸马，只要名正言顺，可不比现在轻松自在？

可是，又到了可是的时间。

凡人尚且不能因为一己私欲“施于人”，何况是神仙？若今天他们二人因为私情结合而强行作势改了天规，明天就有别的神仙效法，改了别的天规，到时三界岂非乱了套？

这也是为什么，上一世刚刚下凡的金吒，会对为爱甘愿被剔仙骨的七公主紫衣、为情舍弃修炼万年内丹的食神都嗤之以鼻的原因。

这些想法如过电般在金吒的脑中一闪而过，他虽然表面风平浪静，但实际却真的因为阴蚀王所言乱了心绪，于是他决定另起话头，不在这个问题上与阴蚀王过多纠缠下去。

（126）精心布局

“阴蚀王，我发现你自相矛盾了。”金吒拢了拢心神，语气变得坚定，“既然你这么想成全我和黄儿，又为何屡屡施计，让黄儿失信于我？不仅把我和她上一世的所经历的种种编得污糟不堪，还把我这一世保护她的单纯目的诋毁得面目全非。黄儿不是你的女儿吗，你忍心这样，让她为我伤心、对我失望，而我连怎么跟她解释，都抓不到最好的出发点。阴蚀王，你到底想做什么？”

阴蚀王顿了一下，自己的情路坎坷，又怎么会让他——的女儿们一帆风顺？

但是这些私心，他当然不能向金吒表露，否则被他抓了痛处，千辛万苦铺就的大业可能就要毁于一旦。

“可是即便她对你已经如此抗拒，你金吒太子不还是一样把她强娶回去了？”阴蚀王似笑非笑，语气里竟然充满了赞叹，“什么至忠至义、至孝至仁，甘露明王，你也不过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罢了，不是吗？你我二人又有何本质区别？我一点都不怀疑你的心术、你的能力，你的所作所为，又恰恰是我最想要看到的。你若能助我一臂之力，不说什么月轮殿甘露太子，就是你那个外强中干的父亲李靖的天王之位，也是你随意能够坐得的！”

“荒谬！你一个动摇天下苍生安宁、为祸三界的妖孽，我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