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如旧梦(1 / 3)

回风起 木木泠子 1742 字 2023-06-20

服药之后,塌上的人身体颓势渐渐有缓,却在夜里突然发起烧热,睡得并不安稳。

烧起来了,却是好事,说明身体有了好转,沈缓不愿用药,只能以冷水压制。

即使昏睡着,那张清峻的面容依旧肃气沉沉。削薄的单唇紧抿,勾勒出一条坚毅弧线,与那高挺的鼻梁合十交映,顿出一股不阿的威严来。偏偏那两道翘密的羽睫,轻轻颤颤着旁生了几分柔弱,于那沉峻的面容上更显得怜意楚楚。

沈缓一边换下覆额的湿巾,一边默默打量。

“师父......我没有忘......”榻上的人呢喃出声,虚弱的语气里,尽是孩童犯错般惊慌、不安和歉疚。

沈缓对他的梦魇言语早已置若罔闻,怔怔地凝视着,只觉那道入骨天生的眉弓格外入眼,虚弱憔悴也掩盖不了的锐利,沉淀着的却是一派堂堂正气。

这让她心中徒生一股恻隐,是否那个永远离去的人,也曾是他这般模样?

“师父,原谅我……原谅我……”

沈缓的心闻言一动,世人皆知,玄英阁自陷入宗主身亡疑云后门第惨淡,王阁主用心培育二十年才出来一个程归绎。

他若还在世,绝对不愿看到自己最疼爱的两个人,今日走到一死一伤的地步。

沈缓不禁又想到叔父,想到两年前的匆匆别语:“有什么舍不得的,整日在书院里学的什么歪风邪气,没有一点洒脱之气。”

“叔父,怎样才叫洒脱?”

“就好比,在我要死的时候,你在哭我和报仇之间,选择先去吃饭。”

“这不叫洒脱,这叫自私。”

“傻丫头,洒脱和自私本就是同胞兄弟,你分那么清楚干什么,等我死的时候,你尽管去办你的正事,不要来看我,更不要流一滴泪。”

一语成谶。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那一日,阿公将程归绎交付给她时,她不得不选择了救治伤者。从那时起,就注定要将那匆匆一别定为永诀。

不是后悔做了这个决定,只是那些遗憾和不甘,积压于胸的亏欠和难以释怀,她始终无法原谅自己。

“师父……我没有……我没有……原谅我……”

手腕突然传来莫名疼痛,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低头看去,一只虚力得仿若溺水之人茫然无助的手,正竭尽全力地抓紧了她这根浮木。

这令她心里紧紧一酸,受到蛊惑似的,不知为何突然就抽出了手去,反手将他的握住,轻柔地抚了抚。

他突然就安静下来,似乎很接受这股安定的力量。

沈缓怔了一怔,微有些失神,一时不知当下是何情境,叔父因他而死,她却为了救他无法再见叔父。

她不愿意多想,只放身斜靠在床沿上,静心地看着窗上投来的剪影。

剪影在火光流萤中慢慢地、一寸一丝地西移......

她似乎睡着了片刻,突然被一句呵声惊醒,抬头一看,天色竟已大亮,受到感召似的,不知为何站起身就向外走去。

庭中此刻正站着一道玄衣的身影。

“叔父!”她急迎下去。

“总是这么莽莽撞撞的。”齐掣面向湖畔负手而立,那身形立挺,头发整洁戴冠,转过面来,生得英姿潇洒,凤眸微澜。

沈缓刹一停步,她的叔父常年饱受毒涂,身形佝偻,面容衰老,怎能是这副模样?

可那道嗓音,那眸中兴扬的气蕴,那亲切的感觉,分明又是她的叔父。

“过来我这里。”像往常她做错了什么事一样,他半威半护地让她靠近,依旧像以往一样先责问道:“为何这么慢?我是来保护你的,不是来打你的。”

沈缓快步向他跑去,却只记得和他隔了好久没有见面,一味埋怨道:“你去哪里了?这么久都不回来看我,别人家女儿的笄礼,父亲都送了簪子,你的呢?”

齐掣温温一笑:“我不是交给杨叔父,让他给你的吗?”

沈缓更生气了:“那也不是你亲手给的,不算。”

齐掣只又一笑:“都过去两年了,你都长成大姑娘了,还要什么笄礼贺物?”

沈缓又道:“你还知道过去两年了,我等了你好久好久,我好想你啊叔父,你不在的日子里,阿公总是用戒尺逼我学针术,扎错了常常挨打,姨娘也不帮我。以前你在的时候,总是带我逃跑,现在都没有人救我了,连北疆都不能去了。”

齐掣再又一笑:“我这次就是回来看你的,阿缓,答应叔父,你要好好的。”

沈缓想让他带自己去玩,想牵起他的手一起逃跑,却怎么都抓不到他的手,试了几次她便生气了:“你让我抓抓你嘛。”

齐掣的声音突然从远方空空荡荡地传来:“阿缓,我要走了。”

“你去哪里?我跟你一起走。”沈缓看他慢慢走远,起步追去,却怎么也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