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摇曳，已近深夜，临湖而建的一座楼阁掌灯不息，侍从一男一女，正伏在外室的几案上沉睡。

帐围将居室一分为二，内室烛火明亮。一名黄衫素净的女子正坐在塌前，乌黑的一对眸子一瞬不瞬的，似乎正陷入某种凝思中，微有失神。

榻上的人衣衫半敞，壮健的胸口因为瘀血青紫一片，随着他微弱的呼吸似有似无地起伏着。

他唇色苍白，削颌峻面强撑的一点坚毅之色，也在血色流失中越来越憔悴。

人已经昏睡了五日，连日来虽然一直用温药修补，但还是挡不住这奄奄一息的颓势，她正为此而不安。

瘀血堵塞心脉，须得尽快引药疏通催散，若延误了最佳时机，必会落下心疾，终身不能再动武。

若是不能再动武，他将来是否不能完成遗托？

为今之计，只有抓住时机铤而走险。

但此法乃是用在刀刃上，稍有不慎就会置人于危境之中，他人又昏迷着，冒然行针风险太大。

爆烛“噗”地炸声一响，女子受惊地抬起头来，片刻之后，好似下了什么决心霍然起身。

她走来外室取出几个瓶子和一包银针，先倒出几粒药丸给榻上的人喂下，接着，她来到炉火旁，用纱布滤出一碗清澄的药汁，又趁热将银针泡在其中，再回到塌前坐定，之后开始动手。

她通透医理，针术卓越，应对心脉的难题十分沉定。沿着脉向下针，寻穴精准，手法利落，不一会儿，榻上的人身上已经布满疏通之用的银针。

最重要的一针正在此时，需要扎入心脉要害处，她定了定神，微一用力，迅速扎下。

一瞬之际，那人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引发了阵阵咳嗽，带出口口鲜血沿着他的嘴角奔涌而出。

她颤颤一惊，但还算镇定，为防逆血呛住呼吸，又迅速将他的头抱起。

“姑娘，要不要我们来帮你？”两名侍从早已醒来，现下看她难以兼顾，才冒然出口打扰。

“没事，你先去煎一副药来。”她对侍女说着。

男侍从紧忙过来帮她按住那人的身体。她看了男侍从一眼，微一点头，便就取来银针，直往那人的头顶扎去。

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退路可走。

此番是通引心脉危势之用，庄中侍人精通病理之道，当下是什么境况十分明白，若任由身体抖动，会无端生出危险，男侍从更用力将人抱紧。

她亦抱着那人的头，另一只手再取银针，趁有支撑继续引药入胸。

那些伤的，堵的，把持着他微弱呼吸的危势，全在这一刻药力了。她毫不犹豫就继续，手法迅速坚稳，不一会儿，碗中的银针已经用尽。

男侍从观察了片刻，欣然说道：“现下应当是挺过来了。”

她迅速将人放平，自己坐回榻上，一边旋动银针，一边观察那人的面色，只见他口中的流血已经止住，身体渐渐平稳，呼吸也慢慢缓和。

她才松了一口长气，一边撤针一边吩咐道：“你先给他换身衣服，用热水捂一捂刚才的针口，再帮他捏一捏经脉，等药熬好了再停。”

“是。”男侍从见她手上沾了不少血，急忙递了一面湿帕过来，“姑娘歇会儿，让我来收拾。”

她接过湿帕，看到榻上的人脖子和胸口上也沾满血色，便移开半步。

男侍从劝道：“姑娘先去歇一歇，有什么事我会及时来叫您。”

连日以来的值守，此刻才感到一丝疲累，她点点头，转身扶门而出。

走到门外，随身就靠在廊柱上，忽然脑袋空空地呆立半响。

偏在这时，灵峰的形影不由拒绝地落入眼中，她立即就移开目光，急速向庭中走去。

天际一片墨色，庭中清寂而幽凉。抬头望去，北际上空破开了一点玉珠大小的云，映在一片墨色中格外显亮。

她凝目看着，双眸渐渐变得空蒙，却又极目望着，似乎那点空白是她唯一的指引，她正向它汲取着什么东西。

“阿缓……”

沈缓闻声回头，即见来人，苦涩一笑，“阿公。”

“嗯。”桦闲满头白发，一身缟素，周身清凛。

沈缓的目光被这身丧服刺痛了，急忙移开眼睛。

桦闲终究难以言告，只能默默走到她身侧，随她一起凝望天际。

过了许久，她终于开口：“都办好了吗？”

“嗯，”桦闲微微点头，“长眠灵峰是齐掣的心愿，早日将他安葬，早日让他安息。”

沈缓静静听着，沉默不语。

桦闲抬眸看她一眼，只见那张面容在怅然有失中强作支撑，失去了往日的活泼巧笑。

沈缓由他看着，喃喃自道：“从小你们不让我做的事，他带我去做；犯错的时候，只有他袒护我；我想出去看看，他便送我去书院读书，让我跟随夫子四处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