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风携着一丝沉闷的热气。

校内，两位工作人员额上冒着汗，齐心协力抬着一块硕大的公告牌，将大路一侧的高三优秀学生表彰照换了下来。

换完，很快就有学生围拢上前，对着其上一张照片窃窃私语说起了小话。

“七班这位学姐好漂亮，长得简直像明星……”

“是啊，长成这样考电影学院也没问题吧……怎么偏偏文化成绩还这么好？”

汤佑荣抱着篮球路过时，众人的声音小了些，他走上前，盯着眼前的照片看了一会儿，又回头，看见高高悬挂在教学楼上的红色横幅，“高考倒计时”几个字分外显眼。

高考倒计时三十五天。

不知不觉，他也变成了即将离开的人。

正想着，话题中心的人物正好与汤佑荣擦肩而过。

来人扎着松散的马尾，露出了光洁白皙的额头，阳光下，一双眼眸澄澈得像是星月夜，真人看上去比照片里还要更加漂亮。

经过公告栏前的一小撮人群时，她像是没有听见自己的名字正被不同的人依次提起，目不斜视地走向了教学楼。

而她手上则拿着一张数学试卷，其上字迹有些潦草，唯有页首，“高三（七）班万年”几个字笔锋隽利，透着股与平静目光格格不入的气质。

…

校园里，写着励志标语的巨大红幅在风中颤动着轻舞，校内工作人员则以升旗台为背景，在茵绿草地上搭起了四层临时架子，是即将用来为学生拍毕业照的。

咔嚓一声。

清晰无比的快门声在万年身后响起，她身形顿了顿，回头，看见隔壁班的一众学生把校服高高掷向了天空——学生们笑得很大声，像是即将飞往辽阔天地的鸟，面上神情比蓝天还灿烂。

上了楼，走廊上有几个男生陆续给万年递来了笔，询问她能不能帮忙写张同学录。

万年一一应下，这些天帮人写同学录时，她给人的赠语无一例外都是同一句话：考试顺利，前程似锦。

快高考了，这是蒋盈和万振鸿每年最忙的一段时间，傍晚到家时，家里只有万年一个人。

第二天是周六，万年在家附近滑了几圈滑板才上楼，耳机里没再放歌，而是循环播放着一篇听力文章。

半小时后，万年抱着长板返回，依稀听见几个退休老教师在树荫下沉声感概，说时间匆匆，小区里的孩子都长大了，他们如今是真的老了……还说，孩子们就像断线飞远的风筝，一但离家而去，就很难再飞回来了。

这话音调很沉，以老人沧桑的语气徐徐说出口，像是暮鼓的余音，让万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夜色深沉，有一位奶奶咳了咳，紧接着，神情悠远地问起了她身旁几人，是不是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见过倪家那孩子啦？

…

洗完澡躺在床上，万年按照惯例翻了一遍已经快要散架的错题本，翻完，看见笔记本最后一页的四个字后，缓缓将其合上，靠在床头发了会儿呆。

临睡前，万年拿出手机点进朋友圈，发送了一条动态。

“今天听小区里的退休老教师提到你了，时间过得真快，你知道吗？以前教过你下象棋的几位老师，现如今看上去已经老了许多。”

发完，退回到聊天记录框，看见倪定每逢她的生日，都会发来一句生日快乐。

倪定的生日快乐很准时，但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了。

万年却没给倪定发过生日祝福。

像是一朝被蛇咬的人，对于情人节这个日子，她开始躲得远远的，主动找倪定时，也是在万家欢庆的跨年夜。

“定哥，新年快乐。”

“嗯，新年快乐。”

……

“定哥，过年好。”

“嗯，你也过年好。”

往往，对话到这里就戛然而止。

临睡前，万年再次点进自己的朋友圈，开始一条一条往上滑。

每一条动态的右下角都有一把小小的锁，统统都只对万年自己可见。

翻到底后，万年按照时间顺序，一条一条往下浏览了起来。

“大小姐比以前胖了许多，今天跑去撷云山看它，它不但记得我，还对我很热情。看上去它好像很想你，你偶尔会想大小姐吗？”

“语文老师今天讲解作文，把你以前写的作文当成范文发给了我们，我很喜欢你别出一格的比喻，思考的感觉像是手拿镰刀割麦子。我真应该去看看你曾看过的那些风景。”

“上午特意查了词典，crush的动词含义包含捣碎、挤破和碾过，谷灵阳说这就是我对你的心思，但她好像不知道我的心思既不是石头也不是玻璃，而是豁开枕头后飞出的棉絮，挤不走捣不碎也碾不住，飘得整个世界都乱糟糟。”

“冬天好冷，早起背书好困，四点钟的世界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