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的早晨，阳光稀薄，甫一踏出门去，就觉得通体冰凉，好久都暖不过来。光秃秃的枝岔上站着几只鸟儿，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总叫她分不清从前和此时此刻的场景。分不清是记忆深处的声音，还是，当下最真切的感觉。她总是会想起很多个类似的早晨。所以偶尔迷茫今夕何夕。

她的名字就叫凌寒，就像逃不开的魔咒，她这一生都冷冷凄凄，笼罩在寒字的阴影里。

她人也冷，心也冷。

当她还是念念的时候，入冬时这样的早晨总会让她害怕，太冷了，她怕冷，她怕自己会死在这个冬天。她时时担心自己熬不下去，忧心自己再被人心心念念着，想杀死她，那时候她太弱小了，连自己的命都做不了主。

这世间没有人容得下她，虽然她不过是一个无法靠自己过活的弱者，可是他们一心觉得她是命中注定的天煞孤星，可以毁天灭地？

她懵懵懂懂的想着，如果真的有那天，拜托，快点来吧。

所以她努力让自己变强，因为她的努力，如今不一样了，一切唾手可得。连同天界，似乎都近在咫尺了。很快，很快那些人都要付出应有的代价！没有人会再敢于口口声声说她是该死的那个！

可是。

可是她还觉得好冷好冷，成为现在的凌寒，明明，是她最好的选择，可是她怎么有点想念当初那个念念。

世事弄人，她觉得太好笑了。从前她是念念时，要提心吊胆的活着，没有人站出来，施舍给她，哪怕一点点光。如今她能凭自己的力量过得很好，她的慕大哥，却深爱着自己编造出来的那个念念……

她想着想着，铜镜之中映出的自己的瞳子，就慢慢变了颜色。

啊……

真讨厌啊。

……

傅心每走一步，呼出的寒气都会先为他铺路，他呵着气暖着手心。想着提醒凌寒，天冷了要多穿些才是，不要那么爱美。走向凌寒窗前时，远远看到她在照着镜子，不由得暗暗发笑，只当他猜中了，许是凌寒在梳妆打扮罢。

直到凌寒漠然的拿出手中的一柄刀。

他心跳停了一瞬，眼看着凌寒机械般抬起手猛地刺向自己，要刺瞎自己的眼睛时，他大脑翁的一下，瞳孔猛地收缩，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过去的，他身体动作甚至快于他的大脑。

一阵刺耳的锃鸣声过后，凌寒手腕一痛，手里的刀掉了下来，她脸色瞬间变得很不好看，怒目而视眼前这人，还欲开口冷声质问他。

傅心心有余悸，声音还在抖，他觉得凌寒现在越来越疯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凌寒，把自己搞成这样，动不动就伤害自己，你是怎么了。”

他怕极了，他甚至怕某一天他不在的时候，凌寒会悄无声息的死掉。

“你下次有什么事情，哪怕，哪怕和我说一说呢，不要私自做什么决定，让自己受伤，行吗？！”

他一时冲动吼了她，凌寒默不作声的揉着手腕，他这时也注意到了，恼恨自己没有控制好情绪。

他无奈扶额，勉强镇定了下来，语气变得温柔起来，“手怎么样了，刚刚有没有伤到你。”方才他拔出腰间短刀扔了出去，幸好他身手利落，准头也好。晚一点，或许凌寒的眼今天就瞎了。

他无不心疼的拉过她的手腕看了看，他扔的是带刀鞘的，只是打中了她的手，她手腕处轻微红肿，不过并无大碍。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凌寒都从未动过，像是任他摆弄的木头，失了灵魂。

他不明所以的抬头，望见她一脸失魂落魄。

“小狐狸。”

“你说，若我剜了这双眼，是不是，就能做回念念了？”

他的心被刺了一下，疼得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念念于凌寒来说，是痛苦的过往，如今竟成了奢求。

凌寒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如此卑微。

“凌寒，你爱上他了，对吗。”

凌寒伸手抱住小狐狸，倚靠在他身上，埋在他衣服里，“小狐狸，我好疼啊。每每听到他叫我念念，我的心就好疼好疼。难道，这就是爱吗？”

爱让她生不如死，却心甘情愿。

“我很开心，世间能有一个人教会你爱是什么。但是真正的爱是能让你时时感到幸福的，如果非要以伤害自己为代价，那么我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哪怕浑浑噩噩的活着。

凌寒看着铜镜之中自己黑漆漆的眼睛，不自觉的握紧了拳。

“小狐狸……”她突然笑了起来，眼神怎么看怎么诡异。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她一遍一遍重复着，“世人都说我疯，大不了，我就疯给他们看。我情愿为他。”

为了慕逾阳的一句情愿为我。

我就是要为爱而死。

“我凌寒想要的，谁都拦不住的，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