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7 章(2 / 2)

引路的狱卒对着粗壮的锁链没有动作,应当还是在犹豫究竟是该开,还是不该开。

谈容却一时半会儿没有心思管他要开还是不开。

当下她只震惊于……这还是她见过的那孩子吗?

他的脸、眼睛、手、脚……有哪些还与她之前见过一样?

柳文儒睁着眼睛,却犹如已经死去了,眸中晦暗,甚至连听到牢门打开,分明不是感受不到有人来了,却仿佛一无所觉,与现世隔离。唯有微弱呼吸带动的胸腔些微浮沉还能让人看见,随即联想到——哦,原来他还活着。

那时候眼里承载着倔强的少年,决心要护好亲人的少年就在眼前,却与往日截然不同了。

“大人?”

谈容咽下就要涌到喉口的“滚”之一字,声音较往日更为低沉,似乎克制着什么,“你可以走了。”

“可是……”

“我不想重复。”她眼神绝称不上善意。

虽然这人也未必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不过一个无辜之人罢了。

“是!”他吓得一抖,毫不犹豫应了,几步退开。

可真等到要走,还是几度驻足,犹豫再三……罢了罢了,惹不起,溜了溜了。一步三回头跑了。

此时似乎还没人发现,当听见她声音,躺在地上仿若死了的那孩子,眼皮抖动了一下。

他是在……做梦吗?是在沙漠里困了许久,临死之际,得见海市蜃楼的梦吗?

眼睛仿佛被重新赋予了生气,缓缓转动着将视线投去了声音所出之处。

哐啷哐啷。

腰间长剑出鞘,等不及让人看她究竟是如何出手,待回过神来,那挂在门上的锁链就给削成了几段,落到地上去了。

连带着几根栏杆也不幸遭殃。

至于是有意抑或无意,不得而知。

——只是见过一面的生人罢了。她这样告诉自己。要冷静,切莫失态。

这样想着,脚却像是有自主意识般已经踹开了门。怎么也算不上是脆弱的牢门飞了进去,砸到墙上,撞个四分五裂。

她或许是失态了,但本人似乎并未意识到。又或者说这点理智并不足以压制住她的怒火。

至少在走到他身边为止的这一整个过程中,谈容只感受到了怒意更甚,以及不得不承认——杀意早已席卷全身。

她前所未有的,这般想杀了谁。

——并非特定的某人,但至少,参与到这件事里来,造成此等后果的人……都不该被放过。

谈容在躺在地上的人的身边蹲下,左臂微屈搭着腿,右手自然垂在身侧,手指微屈,恰好碰着地面,那上头仿佛是为了让他躺着才铺了一层稻杆……可未免太过单薄,自地面传来的冰凉依旧鲜明无比。

她的手指微有些颤抖。伸出手去,却也不知该如何下手。

这孩子看来如此脆弱,仿佛轻轻一碰就要碎掉的纤薄的瓷娃娃,更遑论满身伤痕,她若不知轻重地碰他一下,他是否就要疼得叫出声来?

……她自己受过很多伤,轻的重的都有,自然知晓他会有多疼。

尤其这孩子……并非如她一般早习惯了受伤的人,他不过是个该平淡过一生的普通人,不必遭遇生命危险,不必受重伤,不必习惯疼痛……

——究竟是谁这样“了不得”!!不过一个孩子!就这么恨不得他死?!!

隔着面具,无法窥见她最为完整的情绪,更不用说牢中本就光线晦暗。可沉默能够说明一切……其波澜不惊的表象之下,惊涛早已拍岸。

柳文儒艰难张开干裂的嘴唇,想开口唤她一声,才猛然想起,自己并不知晓她姓甚名谁。

谈容的手终究还是落在他眼前。她似是想要替他拨开了,额前不知道挡在这双眼前多少时日的,没有人来管过的碍事的碎发,却在还未真实触碰到他额头时,清楚明白地看见了他眼中的惊恐。

手顿在空中。

他在……害怕?

“不要……”

破锣似的粗糙的嗓音,怎会是一个孩子本该有的?她分明记得原本他声音并不这样,那会儿尚还清亮。

他在抵触,因而谈容的手也不敢进一步放下去了。

“……脏。”他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