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3 / 4)

一人乙女·下山 湘斯 2847 字 2023-06-16

在中国办医院,学校,育婴堂,以此类“慈善”“救济”事业配合传教活动,信众日多,作为九省通衢的湖北,也是这批传教士最早的落脚点之一,因此乡间却不闭塞,也有天主教,循道会,圣公会等教会设立的救济院。这些冠以“救济院”,“育婴堂”,“孤儿院”名头的机构多是收养城乡的弃儿,孤儿,乞丐,倒也算是善举。

唐沅生活的天津是最早一批开埠的大城市,日常接触浸染西洋文化,亲友中也有笃信天主的,她所念的天津中西女子学校,宗教背景深厚,校长既是传教士,也是京津交游广阔的名流。

女中内部倒是不强调基督教教育,实行的是自由教学。不过唐沅也知道被收养的孩子时常营养不良,尤其是有些才送去的婴幼儿本就是病儿或是残疾,因此这些育婴堂里的死亡率相当高。

这些孩子们长到五六岁后,开始学习“经言要理”,十岁左右开始做体力劳动,如扫地,擦地,给神父修女洗衣,为幼儿洗补衣服,砍柴草,做其他杂事。像南西这样的女孩,一般还学习缝纫,刺绣,纺织,她们的一些活计也对外售卖,以资筹集善款。唐沅也知道他们是还要学一点歌舞表演,在有人参观的时候表演。这样的生活固然清苦,可照比朝不保夕的贫民,总还是有条活路。

至于犯了规矩,或是不听话的孤儿,会受到斥责和惩罚——如罚饿,罚跪,关黑屋,晒太阳,乃至于拳打脚踢,这唐沅就不能一一知晓了。

南西摇摇头,垂泪道:

“不是为这个。我……我的命苦,刚出生就被爹娘抛在修道院门口,要不是嬷嬷好心,我也不能长这么大。像经书里说的,做儿女的,在主里听从父母是理所当然,可我实在做不到……”

唐沅福至心灵一般,插口道:

“啊,难道是给你指婚么?”

南西正揩着眼泪,听唐沅这么说,望她一眼,见她睁着一双明澈的凤眼,静静地瞧着自己,脸上先是一红,复而苍白:

“给你猜着了……你大概不知道,我们虽然是修道院,可规矩和外面是一样的,婚姻大事,全是由当家修道作主。我上个月刚满十七岁,当家修道把我叫去说,嘉鱼县里一个教友的太太上年故世了,想……想娶我作填房!”

唐沅确实知道修道院里的姑娘,不一定都得奉身仕主,到了年纪也有嫁人的,自然嫁娶都得是本教的教友,但万没想到居然仍旧是包办婚姻那一套。那么仔细想来,所谓的俗世与净土,本来也就没有什么区别。

“这夏老爷做运粮贩粮的生意,在嘉鱼县里又有田产,还有房宅,两个儿子都能顶门立户,女儿听说嫁去汉阳……他不过是想要个年轻女人陪他安度晚年。”先时南西还有些羞怯,她对唐沅虽不再设防,到底还避着张之维,可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尖起来,两只细瘦的手,紧紧地揪着膝盖上黑袴子的布料,

“我见过一次夏老爷,他简直……简直,咳!小唐,你没有闻到他身上的那种气味,待在他身边,好像一辈子都完了。但我想,为了报恩,怎么活不是一辈子呢?可……可他前头那个太太,说是才嫁去一年就没了——”

她那双眼睛,原本就圆而大,直勾勾地盯着虚空,因为惶惑睁得溜圆,“他前前后后有四个太太,前头两个还好,后头的不上两三年就死了。我实在是怕得很——倒不如我自己了断了干净,哪怕是要下地狱,那也强过受零碎折磨,把人活生生磨死。”

唐沅眸光微亮,霍然起身,紧抿着嘴角不说话。

早见室内灶火不旺,张之维就去外面空地另垒土灶,把热水和装蛇肉的大碗倒去他们自备的一口铜锅里,却另起锅烧水,把面饼放在灶火边热。锅既然小了,更容易熟,不一刻,张之维又端锅进屋,招呼二人:

“快来快来,天塌下来,也得先把肚子吃饱再说啊!”

“……他说的有理。不管怎么说,先吃饱饭再从长计议。”

唐沅伸手扶一把南西,南西碰到她手指,只觉得柔若无骨,又软又嫩,心中暗自觉得古怪。

张之维掀开锅盖,一大团蒸汽冒了出来,蒸汽散去,碗中粉晶晶的蛇肉清晰可见,鲜香扑鼻。他又早从箱子里翻出酱油膏和盐块,用手指碾碎了盐粉,和酱油膏一起拿热水冲了,分在两个碗中,又加了从室外拔的野蒜野葱切的细末。

“南姑娘,没有你的碗,劳你就用这大碗吃吧。”

好在筷子倒是管够,张之维先伸筷把蛇肉条条撕开,夹在两个料碗里,抽出蛇骨,放回锅中,然后把碗里的水滗去,也一样地冲了料汁。

南西端着碗筷有些不知所措,眼看身边的唐沅被张之维硬塞了碗筷,垂眸盯着蛇肉不语。张之维笑道:

“你的胆子难道还没有南姑娘大么?熟了,没有毒的。是不是,南姑娘?”

南西觉得张之维看着高大威严,其实粗中有细,是个可亲的人,不愿让他为难,挑起一筷子吃了,惊道:

“好吃!”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