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蕴欢(四)(2 / 2)

见……”

“澈自言自语,让堂姐见笑了。”予澈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忧伤的目光瞥向宫廷一隅,“那里……是镂月开云馆,澈一时伤神,酒醉之言,还请堂姐勿要外传。”

原来如此。镂月开云馆,本是皇祖隆庆帝独独赐予六王叔的居所。六王叔去世后,皇兄便下令紧锁起来,只在那年赫赫佐格可汗入朝求亲时,短暂地开过一次,过后又关门闭户了,从不许人进出。

过先父王故居而不能入,予澈难免伤情。我被他深藏的痛苦击中,说出不更多安慰的话,只轻声开解:“若哀思过度,六王叔知道了亦不能安心。你若是为六王叔计,珍重保养,照拂恭宁,方是应当。”

“……是,澈还有環心。”予澈的手抚在腰间长笛上,月光流转,长笛亦泛起幽幽光泽,“澈也唯有環心了。”

環心,是恭宁堂妹的名字。因这个“環”字与母后之名同音,宫中多避讳而只称其封号。

这是我经年之后,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称呼她,心内忽然涌起一丝温暖:原来这个名字这样好听……当予澈念来时,尤其如是。

他,应当是格外疼爱这个妹妹的,尽管并非一母同胞,却也是世间唯一血脉相连的手足了。

又想,琅玕之玉配琅環之心,当是极好的。我为恭宁挑选的玉兔镇纸,也不知她喜不喜欢?

这世上,恐怕没有人比我更希望他们兄妹二人安好无恙了。我的头脑里乱糟糟的,冷不防看见他的长笛,因道:“常见你佩戴此笛,今夜乃是佳节团圆,可以吹一曲么?”

予澈微微惊讶,摸着笛子沉思片刻,轻轻一笑:“澈……其实不精乐理,也从未在人前吹奏。堂姐若是不嫌弃,便请驻足一听。”

我莞尔:“何足幸也。”

很多年很多年以后,我偶尔还是会想起这一夜。

翩翩白衣少年郎,和着流水潺潺,沐着满月光华,执一紫笛在唇边悠悠然吹奏,清越的笛声昂扬而起,婉转如碧波荡漾、轻云出岫,又如碧海潮生、落英玉华,引得人直上九重云霄,又深深地坠到流岚里去。

我不禁听得痴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此曲本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可见是你过于自谦了。”

他淡然一笑:“未曾污了堂姐清听就好。”

我盈盈浅笑,“今夜实属突然。等下次你入宫来,孤就去求母后的恩典,让你去镂月开云馆……一游。”

予澈双眸一亮,“……多谢了。”

·

未曾想,这样团圆的节日,宫中竟还会出了事端。

宫宴次日,我辗转听闻一桩尴尬事:皇兄多饮了几杯酒,在元荧殿偏殿休憩时,宠幸了一名舞姬。

我没忍住,先摔了两个琉璃杯子,啐了一句“昏君”,才匆匆更衣去凤仪宫。

边走边想,皇兄自从娶了乐姐姐,除却批阅奏章到深夜,怕打搅了乐姐姐安枕,其余时候,是夜夜歇在凤仪宫的,从未宠幸过其他妃子——当然,他的后宫里也根本没有其他妃子,连侍寝的宫人也没有。

纵然我与皇兄时常争吵,却如何也不敢信,他居然会酒后失德宠幸旁人。

途中看见沐黛姑姑提着一个食盒往颐宁宫去,面色阴沉欲雨。我本能地觉得有异,便唤住她问:“姑姑这是做什么去了?”

沐黛姑姑行了礼,不着痕迹地往后藏了藏食盒,目光躲闪:“太后娘娘吩咐奴婢去御膳房取几道小菜。”

我给叶蓁使了个眼色,趁沐黛不注意,飞快地打落了盒盖。沐黛姑姑“啊”了一声,可我已经看到盒中的东西了……那的确是两碟小菜,一样鹅掌鸭信,一样风腌果子狸,都是母后喜欢的吃食。

难道是我想多了?可是出了这样的事,母后怎么会有心情用膳?

我会相信才怪了!

沐黛姑姑倒镇定下来,好生盖好食盒,笑吟吟地看着我,“帝姬这是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看沐黛姑姑分明是在隐瞒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想着去问问母后,于是调转方向往颐宁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