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蕴欢(一)(2 / 2)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白色的老虎,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只见那白虎随着皮鞭猛地跃起,足有一丈高,胸脯宽阔结实,四肢强健有力,全身毛色如雪堆就,油光水滑,浑身均匀,别无一丝杂色,在阳光下泛起冷冽的光泽。

驯兽女躬身行了个礼,场外一声锣响,两名内监端着铜盘上前,里面是上好的生牛肉,驯兽女用铁钩子取了两块,喂给白虎。那白虎瞟了她一眼,悠闲地大快朵颐起来,驯兽女轻柔地抚摸着那白虎的皮毛,仿佛那只是一只温驯乖顺的大猫。

我不觉喝彩,叶蓁和桃夭也连连叫好。

又一声锣响,两名内监撤下,换上一名高胖的内监,怀里抱着一只藤编大球,糊了明纸,绘成月亮的花样儿,上面还描了月桂、玉兔、嫦娥等——想来,这就是那“月宫”了。

一声响亮的呼喝声突起,驯兽女接过大球,将它抛向空中,白虎赫然一跃,奋力冲向高空,与“月宫”嬉戏起来。“月宫”擎在空中,我这才发现那球上栓了暗线,有专人拉动,模仿出月升月落的景象。

场外锣声急促,四下里涌出来数名内监,推来火圈、梯子等玩物,驯兽女扬起鞭子,引诱白虎一一钻过,那白虎甚是灵巧,上下腾跃,引得我无意识地连叫了三声:“好!好!好!”

却在此时,变故乍生。

那“月宫”本是被几条暗线悬在空中,不知是哪一条线不结实,被风吹树枝刮断了,整个球体忽然像铅坠一样,直直地向观武台的方向划过来。

我下意识地起身躲闪,只在那一瞬间,原本玩的正欢的白虎猛然回头,视线顺着“月宫”冷冷地投在我的身上。说时迟那时快,白虎长啸一声,露出满口森利的牙齿,正是一副猛兽扑食的情状,直向观武台扑上来。

叶蓁尖叫呼号:“来人哪,保护帝姬!”桃夭亦吓得魂飞魄散,手足无力,一时间,人仰马翻。

方才宫人们已将观武台附近清场,临近的侍卫要赶过来尚需时间,祸福只在须臾之间。

观武台高约五六丈,但两侧皆有台阶可援。我只闻得有腥风阵阵扑面,那狂躁的白虎转瞬即至,一双虎睛凌厉迫人,眼看就要拾级而上。

当此时,一支白羽箭破空而来,倏地射落藤球钉在远处的空地上。白虎略有犹疑,停下了脚步,目光也随着藤球掉落的位置转去。

“跟我来。”

终于有喘息之机,身后忽传来男子低沉的嗓音,我回眸,得见一月白衣袍的翩翩郎君,跨雕鞍,骑白马马,不知是何时到了观武台,自马上向我伸出手来。

我一时间来不及多想,刚抬起手,便被他轻巧一带,拉至马背上,骏捷的马儿高高扬起前蹄,被他轻声一喝,立即调转马头,拔足奔下台阶,径直往场外冲去。

相比藤球死物,那白虎显然对人更感兴趣,只是短暂的迟疑过后,它再度将目光投向了我——准确地说,是我们。

两人,一虎,一马,就这样在偌大的驯兽场上开始了追逐战。

我本是横坐在马鞍上,难以保持平衡,只好紧紧抓住那人的一只手臂,生怕一个不慎跌落,就成了白虎的口中之食。

有许多侍卫闻声而来,见此场景纷纷举起弓箭,却不敢贸然上前或射箭,生怕一不小心误伤了我。

我当真是怕极了,更抓紧了那人的胳膊,惊恐道:“怎么办!怎么办!”

我的颤音里已带了哭腔,那人却是沉沉一笑,将我圈得紧些:“别怕。白虎跑得虽快,耐力却不足,追不上我们的。”

我不敢问这话的真假,只感觉白虎身上的血腥气已经近在咫尺。

幸而他并非虚言。也不知是绕着圈子兜了多久,那白虎迟迟追不上马儿,方渐渐放慢了速度,似有放弃之意,缓缓踱步起来。

侍卫们这才一拥而上,也顾不得这是外邦的贡品,无数利箭同时发出,好似一阵乱雨,密密麻麻地直射向那白虎身上,箭无虚发,将其射死当场。

我“啊”了一声,吓得闭上了眼睛,不敢细看。

过了半晌,我又听见他的笑声:“现已走远,帝姬不必害怕。”

我睁开眼睛一瞧,的确已看不到观武台,入目当是附近的一座竹亭。那人飘逸下马,又将我搀下。我这才发觉自己整个脊背都湿透了,手心也沁着汗水。

他扶我在亭中坐下,我怔怔出神良久,才缓过气来,后知后觉地记起男女大防,尚不知他的来历就被他带来此处,着实不妥,因问道:“你,你是……”

“适才情急所迫,是澈失礼了。”他倒是爽朗一笑,大大方方地拱了拱手,琥珀色的瞳仁里有清亮而纯和的光泽,“堂姐大抵是忘了,我是清河王府的予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