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予涣(七)(2 / 3)

一软,只闻得一句“殿下小心”,便已落入他的臂弯。

生平头一次想要推开他,拒绝他这种会把我向深渊里拉的更深的关心,我几乎已要脱口而出:既有如花美眷,何苦……何苦……

最终,阻止我说出这一切的并非咽喉,亦非理性,而是掐着时间精准袭来的晕厥。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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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度苏醒,是在宁逸的卧房里。

这是我来过无数次的地方,装潢精简却五脏俱全。迎面墙上挂着他的长弓、宝剑,是他生辰时我赠予他的。角落里立放着硝烟犹存的银色盔甲,来自于宫中宝库,其余书案、桌椅乃至书卷简牍,皆不甚整齐地堆放于各处,略显随意。

大概是这间卧房不够宽敞,没有用来做婚房吧,我在屋中并未发觉属于女子的痕迹。它仍维持着旧日的模样,这么多年来……未曾改变。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忽然,窗外回廊下传来人声。

是宁逸在与谁说话。

他的声音极低,另一个人的声音又隔的太远,听不清晰,我只能勉强分辨一二。

“……臣与殿下相识于总角,今已二十又三年矣……这些年,臣与殿下休戚与共,体同一人,此心赤诚,苍天可鉴……”

他用了“臣”……是在与皇兄说话么?或是母后、皇嫂……我的心脏猛然揪紧,思及宁逸所言,又不禁在心内庆幸:终归,这多年相伴相守之情是真的,并非是我一人的执念。屏住呼吸静静听下去。

“……臣绝无藐视皇族之心,更无轻薄殿下之意……”

伴随这句话的是宁逸的膝盖与地面相撞,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人伦纲常是世俗之尺度,臣早已逾越,不敢辩驳……如今,于臣而言,殿下已是最后的底线……”

“哪怕是立即领死,臣亦甘之如饴……”

“臣的尺度,是殿下。”

尺度?什么尺度?

我似乎听过这句话,是我第一次上战场那一次,在蜀地黑山谷,宁逸来开解因为第一次杀人而心烦意乱的我……我搜索着脑海中的记忆,拼凑出当时的情景。

山间月下,我泡在一眼清泉里,仰头问他:“随然,你的尺度是什么?”

宁逸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的是:“我的尺度……是人。”

我以为他说的是以“人”为尺度,原来他的意思是,以某个人为尺度么?

他的尺度,是我?

我摸一摸脸颊,好像又开始发烧了。

外面的谈话声渐渐消弭,我的脑子里乱乱糟糟,一忽儿是往昔的种种轮番呈现,一忽儿是十四天的痛苦梦境,一忽儿是灵堂里那样关切地望过来的宁逸……

这时,外面传来一声熟悉的呵斥:“甄宁逸!你真当哀家不敢杀了你?”

这个声音是……母后?!

我腾地一下跳下床,来不及多想,也顾不得耳畔一阵阵的嗡嗡乱响,推开门冲了出去。

挂满了白色灯笼的回廊下,那身穿素缎宫装的妇人正是我的母后。她瞥视着跪拜于地的宁逸,神色冷冽,不怒自威。

听闻响动,宁逸回过头来看向我,唇边掠上一起欣慰,只是很快又垂下头去。

“母……后。”我忍着痛意艰难开口,蹒跚着走过去,也在宁逸身边跪下,“息……怒。”

“看来,你都听见了。”母后疲惫地叹了口气。

我点头作答,继而摇头:“不是……所有。”

“是么?”母后微微扬了扬声线,冷冷盯着宁逸,“方才……有人说了大逆不道之言,哀家正要处置,涣儿不妨也来听一听。”

我眼皮一跳,连忙求情:“母后,随然他……”

“随然,呵,随然。”母后咂摸着这几个字,怒极反笑,“涣儿,你可知,他是什么心思?他……”然而母后“他”了半晌,也说不出后面的话来。

宁逸是什么心思?

我侧首看着他,的确,方才我是想问问他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想问问他逾越了什么“人伦纲常”,想问问他到底犯了什么错才要“领死”……

然而见母后这样动怒,我仿佛什么都清楚了,又仿佛我一向是清楚的,只是有了这一番波折,我只能当做从未清楚过。

“错……在儿臣。”我伏地叩首,慢慢道:“如今,随然也已……为人夫,请母后……不要为难……他,勿让……家中女眷……挂心。”

宁逸听我说完,惊异地看着我:“殿下我……”

母后冷厉地打断宁逸,斥道:“你还知道他已为人夫?你是先帝嫡子,是当今皇上的亲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亲王,尊贵无比,就为了一个……就为了他大病一场,险些丢了一条命!现在又来作践自己,何苦来哉?”

何苦?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