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予泽(九)(1 / 3)

欢宴至夜方散,我便命人开了镂月开云馆,让佐格暂住在宫中。那里本是清河王幼时的居所,自他死后,那里也一直空着,我心中觉得忌讳,也不愿让几位未成年的亲王住在那里,如今刚好用来安置佐格。

佐格倒也乖觉,自那日宫宴之后一直安安分分,只是三不五时地问询钦天监将生辰八字合得如何了。

母后在宴会上说要合八字,其实不过是缓兵之计,即使钦天监说两位帝姬的八字都与佐格不合,也还是不能彻底解决问题,只不过明面上将人选范围扩大到整个皇族之内。而实际上,岐山王伯父家的几位宗姬都已出嫁,平阳王府的恭宁与恭宜尚且年幼……最终,还是要在宁安与静和之中选择一人。

接连几日,我都满腹愁绪,闷闷不乐。我虽与宁安、静和并非一母同胞,素日也不十分亲近,但推己及人,若是此刻要绾绾或灼灼远嫁赫赫,我必然是十万个不愿意。若强行遣嫁,只怕我与予沐的手足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

这一拖,就是小半个月过去,连母后的生辰都是草草筹办——惠母妃愁云惨淡,母后自然也没什么心思过生辰,只是循例在上林苑寄云楼中举行宫宴罢了。

因为佐格正在宫里,有宫宴不叫上他也不太合适,所以当日他在在座。惠母妃一瞧见他,更没有心思凑趣了,两位帝姬也十分拘束,一言不发。

佐格也甚是嚣张,时不时就要起个话头,转到惠母妃或两位帝姬的身上去,偏他对惠母妃又甚是恭敬,俨然以女婿自居。伸手不打笑脸人,惠母妃被气得简直一佛出世,二佛生天,忍了又忍,终是不敢发作出来。

我夹在中间颇是为难,频频看向母后。母后倒是气定神闲,握着酒杯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便只得装聋作哑,四处打量,冷不防在席间看见宁乐,猛然想起她的及笄礼已过。约莫是初五的时候,灼灼风风火火地跑到仪元殿的库房里,毫不客气地搜罗了一大堆奇珍异宝——当然,多半是女儿家合用的头面首饰。我也懒得提醒她那都是后妃的仪制,随她去了。

放眼望去,宁乐鬓上插着一支海水玉缀珠明凤簪,耳边是一对飞燕垂珠耳坠,仿佛都是我库房里的东西。她及笄成人,褪去了稚嫩与生涩,如此着意打扮亦不惹眼,反而与她的明丽眉目相得益彰。

她坐在灼灼旁边,时而轻笑,时而沉吟,看来心情舒爽,近日并无烦忧。这些日子我一直忙于佐格之事,灼灼也不敢到仪元殿来搅扰,故而我已许久没看到宁乐的新诗了,今日一见,不免有些惦念。

这场宴会最终草草结束,众人都算不得尽兴,然则母后也不十分介意,她在乎的是惠母妃心情不佳。宴罢,我没有立刻会御书房批阅奏折,而是在上林苑四处漫步,疏解近来的不快。

宁乐没有立刻出宫,灼灼央求母后将她留在自己宫里住一晚,母后似有若无地看了看我,没有拒绝。

我远远看着灼灼挽着宁乐的手往凝芳榭去了,想着宁乐从没在宫中留宿过,灼灼定是要缠着她不肯分开的。我心中忽然就有些怅惘,无奈地苦笑一阵,调转方向,往点翠轩行去。

仲春时节,点翠轩外凤尾森森,翠色沉沉,闲花幽草肆意生长,偶尔有不知名的鸟雀滴沥宛转几声,却更显林中幽静。我漫步其间,只觉千竿翠竹拔地而起,直上云霄,密密匝匝的竹叶遮去了烂漫丰盈的日光,只漏下细碎的光影,似乎别有一番清寒之气蔓延上来,平生不虞之感。

大约是心中不快,所看出去的景致也是消沉的吧。

我驻足叹气,登基四年,我还从不曾这样为难过,原来明君不易做,不光是君王本身的贤明,还在于不是每个人都能为了国朝舍弃私情。

正在长吁短叹,冷不丁觉得前方似有一道身影闪过。我嚯地走上前去,扬声问:“谁在哪里?”

话音刚落,佐格忽然自竹林后步出,声音朗朗:“原来本汗与皇帝陛下走到一处来了。”

我皱了皱眉,隐约看见他后方的竹林里似乎掠过一片茜色的衣角,倏尔不见。

“可汗一个人在此散步?”我狐疑地问。

佐格漫不经心道:“从前只在书中见过竹子,难得来到大周皇宫之内,本汗心神往之,故而在此游览。”

或许只是路过的宫女吧。

我这般想,毕竟佐格在宫里也不认识什么人,宫规森严,连他的侍从都不被允许在镂月开云馆侍奉。

“上林苑风景如画,可汗尽可以随意游览,回了赫赫后也可留个念想。”

“赫赫本来没有这些东西,看得到看不到也没什么可惜的。只是委屈了帝姬,随本汗回赫赫后便再也见不到故国景色了。”

“不怪母后说可汗心急呢。钦天监尚未测算出可汗与帝姬八字是否相合,帝姬能否嫁往赫赫还在未定之天。朕虽不吝加恩,但若当真八字不合,恐怕于赫赫国运也是不利的。”

“赫赫不像大周,不信什么生辰八字。本汗只相信缘分天定,无人可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