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予泽(四)(2 / 3)

起惠母妃她们的心照不宣,心绪越发不宁。

遥想上一次见到宁乐时,她还是一个七岁女娃,随舅母入宫拜见母后,穿一袭水绿色的齐胸襦裙从我的书房前经过。彼时我正在长窗下翻看年前的水灾奏报,苦思解决之法,却偶然听见清脆如银铃般笑声。我不经意间望去时,余光瞥见她原本已经走过了窗前,却又退回两步,只露出一双雾沉沉的瑞凤眼好奇地看着我。

我也是如今日一般,很快猜出她就是舅父家的那位表妹,但念及男女七岁不同席,疑心她会不自在,故而始终装作不知,只若无其事地透过书桌上的铜镜去看她的反应。

真正看见了她,我反而有些奇怪,因为她长得并不像母后。

母后素日常说,美人总有相似之处。譬如九皇婶,便与母后长得有七八分像,而母后又肖似外祖母。这还只是血缘至亲。而在宫里,我年幼时曾见过几面、后来被废为庶人的傅氏,以腹中皇嗣陷害母后未果而被赐白绫的晁氏,还有几个我仅止于听说的太嫔,似乎都生得与母后颇为相似。

而宁乐是母后嫡亲的侄女,生就一个美人胚子,却与母后的容貌并无相似之处,也并不像舅母,我甚至有些疑心她是幼时被稳婆抱错了。

娉婷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今日再见,她的确是长成了锦绣闺阁里的秀丽少女。我才知晓母后说得也不尽然,美人总归是各有千秋,即便是这宫里,最终也只有母后一人静立云端,花开不败,而那些相似之人要么碾落成泥,要么湮灭角落,与其说是美人,倒不如说是个影子罢了。

感慨之余,我的心头忽然添了几重别样的情思,在无人处静静地发芽,生长。

这个新年,虽然还是在孝期不得铺张,但总算是淡去了因父皇驾崩而带来的重重阴云,在惠母妃的陪伴下,母后的脸上也总算有了些许笑意。

盛宴之上,我端坐首位,俯视众人,却发觉甚至不如父皇在世时人多了,加上国丧期间禁止演乐,显得这一场宫宴更加冷清。

父皇共有七子十女,在历朝历代都算是枝繁叶茂了,然而细算下来,我们兄弟七人里只有齐王兄予漓成婚生子,而已出降的三位帝姬里,只有淑和姐姐携了一双儿女在座,温仪姐姐随驸马薛朝敦在通州,明雅妹妹刚出嫁两月便遇国丧,膝下自无所出。其余弟妹们则更是年幼。

我的叔伯只有两位在世,岐山王伯父与母后不睦,父皇故去后,但凡宫中宴饮,他总是孤身一人,迟来?早走。倒显得只有九皇叔那一席是热闹的,予温、予澈、淇梦、恭宁都在座赴宴。

予澈和恭宁既有国丧又有家孝,原本是不宜来宫中赴宴的,我猜测或许是母后的额外恩典吧,终归是给九皇叔和九皇婶的颜面。

因是新年,不好悲悲戚戚的,没有歌舞,母后便命人准备了美酒应景,但她自己却不喝,只饮一些胭脂米露,偶尔与下首的惠母妃和敬和德太妃攀谈几句。酒过三巡,重华殿内便三三两两地聊开了,总算是自在了起来。

我举起酒杯,遥遥敬了舅父一杯照殿红——听元辛说,是母后特许舅父一家入宫赴宴的,或许也是怕人少冷清的缘故?这也是头一次,母后给予甄家额外的恩典,虽然只是不值一提的赐宴,但于我已是觉得稀奇了。

舅父起身谢恩,说了几句吉庆话语方落座。宁逸是个闲不住的,没一会儿就和予涣凑到一处去了,两人叽叽喳喳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只有宁远安安分分地跟在舅父身旁,那平静如水的模样与合宫的欢庆格格不入。

我不禁看了看绾绾,她正在与五妹六妹叙谈,并没留意其他。我叹了口气,绾绾的容貌随了母后,性情却更加明快爽利,有一国公主的坚毅自持,真不知道宁远的性子是否适合她。

想到婚姻之事,我不由得也瞩目于舅母身侧。

许是为了映衬宫宴的喜庆,宁乐今日身着绯红流彩暗花云锦裙,衣袖上绣着母后钟爱的海棠花,钗环戒镯无不精细,大概唯有鬓边插着的那朵绯爪芙蓉算是合着她自己的喜好,我见了不由好笑。

正思索间,冷不防听见母后同舅母笑语:“今日宁乐打扮得倒是明丽,哀家瞧着,这女儿家穿着鲜艳些,果然是格外的赏心悦目。”

舅母道:“太后过誉了。宁乐素日不在这些事上用心,还是先前太后赏了她这匹云锦,臣妇做了这件衣裳,想着让她穿来给太后瞧瞧,也是感念太后厚赏了。”

说着,宁乐起身向母后福了一福,是谢恩之意。我恍惚想起在甄府遇见她时,母后的确说起改日另有赏赐,应该便是这个了。

宁乐固然美貌,也压得住这样鲜亮的颜色,只我私心觉得她尚且年幼,虽是年节,穿这样华贵富丽的衣裙也着实不大匹配,即使与诸位帝姬相比也过于艳烈了,似乎不妥。

即便是母后的赏赐,舅母也不应该让宁乐打扮成这样来参加宫宴,以免僭越贵眷。然而舅母平素小心谨慎,不爱张扬,今日言行确与往昔殊为不同。再联想起母后向来不欲甄家太过出挑,引人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