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予泽(四)(1 / 3)

此行,我与母后都穿着常服,宁乐表妹一时不识也不奇怪。但想来我们要看望外祖母的事,舅父已经交代过,所以她很快也认出了我们——准确地说是认出了母后,毕竟她曾经入宫参见过,母后的容貌与从前并无大异。

虽是匆忙参拜,她的礼数却没有分毫错漏,想来是舅母教女有方。母后看着那叩拜在山茶花下的纤纤少女,似乎沉思了片刻。过了好一会儿,母后才沉静一笑,说:“起来吧,地上凉。”

“谢太后关怀。”宁乐又拜了一拜,方才盈盈起身,臻首微含,略添恭肃之意。

“许久不见,宁乐已经是大姑娘了。”母后柔声寒暄,“天寒地冻的,你在这里摘茶花做什么?”

宁乐垂眸回答:“回太后,因祖母近来卧病,嘴里苦涩,所以臣女来此地摘取新鲜茶花,想要做一些太师糕给祖母享用。”

母后勾了勾唇,凝望于那盛开的山茶轻笑:“适才你父亲说快雪轩一直无人居住,我还担心此间花木空自开谢,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用处。”

“臣女擅自采摘太后旧居的花草,请太后恕罪。”说着,宁乐再次屈膝,一副请罪的模样。

母后沉着脸不发话,神情阴晴不定,我不免觉得有些尴尬,有心圆场。然而母后并不看我,仿佛风雨欲来前的平静。

许久之后,她才淡淡道:“你有心孝敬你祖母,摘些茶花也算不得什么,别再跪着了。”

“谢太后宽宥。”

“过来说话吧。”

母后向她招招手,她便顺从地过来了,只是还低着头。母后端详了一下她的打扮,轻轻一笑:“看来你很喜欢山茶花。”

我不由得也向宁乐望去,见她穿着一身湖水绿的翠纹织锦袄裙,系着银狐滚毛斗篷,衣裳披风都绣了山茶花的纹样儿,十分应景。

“旖旎细风飘水麝,玲珑残雪浸山茶。臣女喜爱山茶洁身自好,不争不抢,在冬日里尤能让人觉得心头和暖。”

母后不觉嗤笑:“你小小年纪,花期未至,怎么就有了与世无争之心?”

“让太后见笑了。只因臣女素性懒散,不耐纷争,所以希望能像山茶一样,不与百花相争,安居度日,岁月静好。”

她这一番话说完,母后不禁多看了她几眼,微露出纳罕和赞许的神色。半晌,母后忽侧首看我:“皇帝,去替哀家摘一朵山茶花来吧。”

我岂能不从,便大步行至山茶树前,逡巡片刻后,摘下一朵玉白的攒心山茶,反身递给母后:“母后看看可喜欢?”

母后笑而不语,接过来顺手插在了宁乐发间。我有些意外,原本宁乐只用一支孔雀玉簪挽着云雾般的长发,并无过多饰物,现在多了这样一朵山茶点缀在鬓边,顿时增了她几分温雅娇美,楚楚动人。

或许是因为那朵山茶出自我手,宁乐略有一些不自在,母后却笑吟吟地看着她:“果然名花当配美人。山茶洁身自好,也有她独特的好处。你希望岁月静好,需知做到一个‘静’字,自然一切平顺。”

“臣女……敬听太后教诲。”

“哀家只是白说一句罢了。今日来得匆忙,哀家两手空空,便先将这朵山茶赠你为礼吧,改日……另有赏赐。”

“臣女谢恩。”

母后对宁乐的言行举止似乎很满意,但也不曾再多说什么,只同我道:“时候不早了,花也看过了,咱们也该回去了,总不好叫你舅父他们等着咱们。”

我瞥了一眼宁乐,讪讪笑道:“母后说的是,儿臣也有些饥饿了。”

于是我们原路返回,行至正堂门外时,舅父正好出来迎接。里面已放了一张红木大团圆桌,菜色齐备,只等我与母后入座。少不得又是一通谦让,无需赘述。

席间,舅父与母后叙了几许别后离情。母后并未提及快雪轩中与宁乐的相遇,许是不想多生事端。一顿饭也算吃得和睦融洽,虽不能饮酒,于我也算是尽兴了。

饭毕,母后没有久坐,我也说朝政繁忙。舅父亲自骑马护送我与母后回宫,所幸正是休沐,一路上也未曾引人注目。

一回到皇城,母后便说要留我在颐宁宫说话,只留下了流朱姑姑侍候。我知道这是要紧事了,所以认真地听着。

母后喝了一口茶,似乎斟酌了片刻,方道:“泽儿可还记得,那日太妃们的册封礼后,我同你说的话?”

母后近来已很少叫我的名字,我听着有些意外,回想了一下前事后,说道:“儿臣记得。母后要儿臣发誓,无论以后要做什么,只要做出了选择,那么就坚定不移地走下去,连后悔的机会也不要给自己留下。”

“好,你记得就好。”母后仿佛松了一口气,几分感慨道:“母后相信你的心性。希望你能笃心立志,不要委屈了自己,也不要委屈了你在乎的人。”

母后的话好像意有所指,却又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我回到仪元殿苦思良久,只能猜测是同遇见了宁乐一事有关。我不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