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刀杀人(2 / 4)

和深碧的宫纱繁复重叠,行动间恍若一池春水波光摇曳。她静静地坐于玄清身侧,并不因盛宴而稍改清冷神色,游离在满殿的歌舞喧嚣之外,好似不可捕捉的云雾般扑朔迷离。

娇妻美妾同时在侧,免不了要分个尊卑亲疏。玄清虽然对尤氏和叶氏都无男女之心,但许是内疚吧,每每有侍女奉上佳肴美酒,他总会先体贴地递与尤静娴,周全正妃的颜面。而尤静娴虽也微笑接过,但眼角眉梢那一点轻愁总是郁郁不散。

叶澜依似乎并不十分介意玄清和尤静娴亲近,她只是安安分分地看着玄清,偶尔露出些许温和的笑意。对于尤静娴,她永远不屑一顾。

甄嬛见了不禁微微心凉。宫宴尚且如此,玄清与尤静娴在清河王府中的相处可想而知。听闻七月末的时候,叶澜依已经生下了清河王府的长女恭宁宗姬環心。清河王府子嗣不丰,姬妾亦只有一位,甄嬛便与玄凌商议破例晋叶澜依为侧妃,以示皇恩浩荡。

这旨意虽非玄清之请,但尤静娴小产后情绪敏感,叶澜依又生性倔强孤傲,有了宗姬后,玄清难免要格外关照些,王府的奴才们又都是见风使舵的,因此尤静娴在清河王府的日子想来也不是十分顺遂。

以叶澜依的性情,倒未必为难尤静娴,但也绝不会看得起尤静娴所谓的深情和故作姿态。这世上除了甄嬛,叶澜依怕是看得最透彻的人。纵然是她心中所爱,也不会让她迷了心神。

甄嬛正凝神思索间,怀中的蕴欢已经悄悄在她耳边道:“小婶母更漂亮了呢。”

蕴欢口中的小婶母就是叶澜依。得意与失意,连六岁孩童都能分辨,何况宫中惯会跟红顶白之人呢。甄嬛轻轻抚摸着蕴欢娇嫩的脸颊,道:“六婶母今日也很漂亮。”

蕴欢“咯”地一笑,满是稚气:“六婶母平日笑着时最好看,可是今日六婶母都不怎么笑呢。小婶母平日里不喜欢笑,一笑起来原来也这样好看。”

说着,她倏地一下从甄嬛膝头滑下,笑着跑到叶澜依身边,拉着她的手笑个不停,又伸手好奇地去够一旁乳母怀中的恭宁宗姬。宗姬虽还小,竟也不怕她,水灵灵的眼睛滴溜溜地望着蕴欢。

玄凌看得有趣,笑着向玄清道:“灼灼这样喜欢環心,想是有缘呢。”说着又自言自语,“環心,環心,这名字有些拗口,必定是老六这个机灵鬼儿想出来的。”

玄清抱过蕴欢在怀中,看女儿并未哭闹方才放心,微笑道:“妹妹还小,要灼灼长大了才能抱她呢。”说着又抬头看看玄凌,状似无意道:“皇兄可是错怪臣弟了,这名字是澜依想出来的呢。”

话音未落,只见尤静娴手中杯盏轻轻一晃,险些打翻。叶澜依看在眼中,却冷冽一笑,起身向玄凌微施一礼,声音清朗:“妾身不通文墨,只听得王爷素日说过的‘琅環仙境’,遂愿宗姬亦能有琅環之心,知书达礼。让皇上见笑了。”

玄凌一愣,转而笑道:“朕不过玩笑一句罢了。”说着又命李长,“去将外头进贡的赤荔枝手钏取来,赐予叶侧妃。”

叶澜依淡淡谢恩,复又坐下。

甄嬛只看尤静娴的神情,又如何猜不出来内情。叶澜依是驯兽女出身,并不读书识字,哪里想得出来这样生僻的名字。所谓環心,不过是玄清那不为人道的,待甄嬛的一片痴心罢了。

喜欢一个人,就要把她的名字生搬硬套给别人以作怀念。如此想来,玄清与玄凌还真是如出一辙,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过。这么个男人,尤静娴和叶澜依是抽风了吗,居然看上他?

蕴欢到底还是个小孩子,窝在玄清怀里只觉得没趣,一时又跑去尤静娴身边,一心想让她笑出声来。或许是对蕴欢发自真心的喜爱,尤静娴总算是展颜,极认真地与她说着笑话。

酒食果腹,宫人们又一一奉上甜点,皆是妃嫔素日各自所爱,贤妃的金丝燕窝,德妃的樱桃酒酿,眉庄的红枣血燕,甄嬛和蕴欢则是平素养身所饮的旋覆花汤。

旋覆花汤以旋覆花、蜜糖、新绛煮成,主治肝脏气血郁滞,不唯香味清,亦有所益。德妃一见,不觉轻轻叹道:“一见这汤,不觉想起那年在观武台的情景。也是你不怕忌讳,换做是我,定然此生再不碰它了。”

德妃说的是那年她因旋覆花汤小产之事,其实不提起她都要忘记了。她轻轻舀动花汤,望一望上首的玄凌,笑道:“这后宫里,人心远比一碗旋覆花汤来得可怕。”她停一停,又向德妃道:“姐姐不习惯这个味道,否则吃惯了,养身是极好的。”

她正要饮下,冷不防想起书中荣嫔下毒之事,猛然打了一个寒颤,便向尤静娴的方向望去,只见她从乳娘手中接过青花白玉盏,用赤金小勺舀起微微金黄的汤汁,也不吹凉,径直喂到蕴欢唇边。

她的几个孩子里,予泽和聆欢都懂事了,自坐在皇子帝姬的位置上,予涣总爱缠着予泽予沐两位哥哥,也由沐黛侍奉着在那边,予淳还小不曾赴宴。只有蕴欢是个活泼的,甄嬛唯恐她失了礼数,才拘在身边看顾。

只有蕴欢……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