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衣承宠(1 / 3)

泉露池其实就相当于现代的温泉,或许还不比温泉那么装饰天然,反而清一色是用和阗白玉砌就,金尊玉贵,处处彰显皇家风范。

华丽还在其次,赐浴泉露池,于嫔妃而言,本身就是极大的荣宠。甄嬛身居嫔位,只能在妃嫔所用的“海棠汤”沐浴而已,但除了那青玉鸾鸟半身代表着嫡庶尊卑外,已同样是奢华无比了。

最近思虑深重,心力憔悴,在热气的熏蒸下的确颇为解乏,不得不说,狗皇帝这道旨意还挺体贴的。

因为不喜焚香,她只在那烟雾缭绕里把自己淹没在雕琢着无穷无尽的海棠连枝图案的白玉池中,半晌又缓缓浮出水面,宛若芙蓉出之于清溪,在荧荧的烛光里褪去所有雕饰,遗世独立。

那种短暂窒息后死里逃生的真实感令她无比清醒。无论此间有多少珍而重之的安排与恩赐,她都清楚地知道一个事实:狗皇帝拿她当替身,她拿狗皇帝当跳板,彼此各取所需,谁都不比谁更高贵。

偶一回顾,只瞥见一道阴影映在垂垂的软帷外,宛若窃观合德沐浴的汉成帝。嫔妃沐浴之处,必然规矩森严,除却当今天子,还有何人胆敢在此窥探?

虽心知如此,甄嬛却不准备立刻恭迎圣驾,只当未曾发觉般孩子气地撩起水来,向后仰倒在水中,任凭身体随着微微波动的池水上下浮沉,然后敏锐地捕捉到一声因心旌荡漾而稍稍泄露的呼吸。

等到酸痛的骨肉和紧绷的神经都得到了热水的疏解,甄嬛方才转过身来,正视着帷幔,仿佛刚刚发现般露出慌乱的神情,槿汐立即会意将一件素罗浴衣裹在她身上。

她这才轻轻一笑,扬声道:“合德高居昭仪之尊,位同丞相,爵比诸侯,嫔妾止一嫔耳,纵然陛下厚爱,亦不敢僭越。”

听见声响,帷幕外侍浴的宫人齐刷刷钩起软帷,跪伏于地,朦胧的光影里,只着明黄色团龙常服的天子负手而立,过了须臾才回味出她言外之意,随即绷着脸佯怒道:“好大胆子,竟敢将朕比做汉成帝?”

甄嬛仍在汤中,微微抱紧浴衣,不料轻薄的软烟罗沾了水有些透明,更显春|光|旖|旎,引人遐思。

她看到了玄凌那双深邃的瞳仁里潜藏的惊艳,柔声道:“皇上乃圣明之君,四海臣服,况且宫中已有昭仪娘娘,美貌贤德远胜于合德不知凡几,自不会有效法汉成帝之举。”

此时宫中九嫔之位大多空置,唯有昭仪陆氏和修容李氏。李氏出身不高,早年因手指貌似纯元皇后而得宠,不过早已失宠。陆氏名嘉然,容貌并不出众,但出身书香名门,言行规矩,虽无宠无子,昭仪之位却也还算坐得安稳。

玄凌听她这话,脸虽绷着,眉目之中却有些惊喜,次再顺着她的话想了一回陆昭仪那张无趣的面容,不禁嗤笑道:“奉承的话也罢了,倒是陆氏若能有你这般聪慧就好了。古来史家皆贬汉成帝昏庸无道,朕却羡慕此等昏君之畔亦能有才女班婕妤矢志不渝,相伴终身。”

玄凌之言略带寂寥之意,甄嬛听出了重点不在于什么班婕妤,而是那个“相伴终身”。纯元皇后朱柔则,大周乾元帝眼中的那朵世间最纯洁无瑕的白牡丹,于她最美好的时节寂然凋谢,不能再见,是玄凌毕生之憾。

她眉目温平,软软低语:“皇上坐拥天下,后妃美貌亦在合德班恬之上,皇后贤德更胜于班婕妤多矣,可知成帝福泽远远不及皇上,何必羡慕一介昏君?只是嫔妾才疏学浅,不敢与班婕妤相比,而且……”

玄凌骤然回神,见她微露踌躇,不禁追问:“而且什么?你无需多虑,朕与你闲谈而已,不会降罪于你。”

甄嬛这才轻轻一笑,柔声道:“皇上可还记得除夕夜倚梅园中,嫔妾不效班婕妤却辇之德?皇上是嫔妾的夫君,若能与夫君有此美好回忆,臣妾亦不在乎贤妃之名。”

玄凌静静端详着面前仿佛情窦初开般的女子,心里隐隐地将她与朱柔则相较。她终究是不同的,少了几分无趣的贤德,更多了几分如平民百姓家娇妻的明快活泼。

若是没有柔则,他先遇上了她,该是如何……

玄凌很快打断自己这个想法,他是疯魔了,竟将别人与柔则相比。然看甄嬛情态,仍不禁仰声一笑,赞叹道:“朕的莞卿果然比别人又是一般心肠。”说着微微倾身,手指轻轻抚上她的鬓角,“莞卿美貌,可怜飞燕见你也要倚新妆了。”

甄嬛懂得放风筝也要一收一放的道理,遂微微往后一缩,看着玄凌道:“嫔妾连赵昭仪都不敢僭越,又何敢与飞燕相较?”

玄凌却是微笑感叹:“仰倾城之貌,禀慧质之心,果真成帝不如朕的福气才是。”

他伸出右手在甄嬛面前,款款绅士,这让她没来由地想起白日里读过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若牵了手就能偕老,这狗皇帝不是早就跟纯元皇后共赴黄泉了,哪有今日的温香暖玉?

甄嬛在心内微哂,借力离开汤泉,不如池水温热的空气立刻从周身席卷而来,乍泄的美景亦有些难以寓目,遂低声道:“请皇上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