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莞嫔(1 / 3)

皇帝与莞贵人倚梅园偶遇、同归重华宫的事,一夜之间传遍了紫奥城,合宫上下传诵着甄嬛入宫三月不得侍寝,一朝得见天颜便是这般羡煞旁人。有羡慕嫉妒如丽贵嫔之流,更是在次日给皇后请安时拈些酸话,只差把“狐媚惑主”四字宣之于口。

甄嬛默默坐在刘令娴下首,望着华妃空荡荡的座位,想着她在宓秀宫一面闻着加了料的欢宜香一面咬牙切齿的场景,恍若未闻。

不料朱宜修还未曾出来,玄凌身边的李长便匆匆忙忙赶来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棠梨宫莞贵人甄氏,淑德有慧,着晋为莞嫔,钦哉!”

她尚未侍寝便晋封正五品嫔位,着实让在场众人吃惊不少。只是此刻玄凌不在,无需那故作姿态的推脱不受,因此甄嬛规规矩矩地在众人惊讶和眉庄欣喜的目光中跪地,三拜九叩,领旨道:“谢皇上恩典。”

“哼,果然是个狐媚胚子!”

李长刚出殿门,甄嬛便听到了丽贵嫔略微压低但依然清晰可辨的讽刺声,其后就是曹琴默看似劝解实则句句挑拨的低语。

所谓美貌无脑,说得就是丽贵嫔这种人。在座宫嫔想必十之八九都如此猜想,偏只她一人不防头说出来,得罪人又不得好。不过她这般轻狂,想必也是少不了曹琴默的推波助澜吧。

甄嬛扫了一眼几步之邻的曹容华,她正若有所思般听着丽贵嫔发牢骚,四目相对,她连忙避开甄嬛的目光。

约等了一刻钟,还不见皇后出来,众人都有些纳闷,又耐心等了良久才见皇后的贴身侍女绘春出来,说皇后娘娘早起身子不爽,免了两日请安。悫妃一向与皇后走得近,听了便想进去侍疾看望,却被拦了。

绘春虽只说皇后服了药正在休息,宫中老人儿也都知道皇后有头风痼疾,然有了昨夜的事,皇后这“突如其来”的病就显得耐人寻味了。

甄嬛可还记得,昨夜她与玄凌携手步入重华宫正殿,合宫喧嚣戛然而止,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她看着皇后仍旧端庄正坐在凤座上,笑得和善温柔,仿佛真是个难得的贤妻,唯有右手不合时宜地缩在长长的正红色袍袖里——不用看她也知道,皇后的手必定是紧紧攥住,方能勉力支撑这个微笑不崩塌。

毕竟是十指相扣执子之手啊。自从朱柔则入宫起,她朱宜修便不曾有过这样的机会了。

哪怕她亲手杀了朱柔则,哪怕她真得名正言顺坐在玄凌身侧,哪怕她多年来早已习惯了对玄凌一个又一个娇艳美丽的女人报以笑容,如今……也会有那么一瞬的失态吧。

出了凤仪宫,甄嬛刻意放慢了脚步,果然眉庄快步走来笑道:“嬛儿,我有几日没去你的莹心堂了,不知可否叨扰你一杯‘岁寒三友’?”

甄嬛知道眉庄是有事问自己,因也笑道:“姐姐的口味越发刁钻了,我还以为碧螺春就能把姐姐打发了呢。”

说着便携手回到棠梨宫,内务府的旨意也一早下来,合宫太监宫女都恭敬跪安:“奴婢/奴才叩见莞嫔小主、惠嫔小主。”

甄嬛道声“免礼”,一眼扫见其中有些生面孔,槿汐忙上前一一指明禀道:“这四个太监和四个宫女都是内务府按份例补足的,现已安排在各处洒扫。”

甄嬛点点头,心道槿汐的确是个有智谋的,知道这些人不能轻易信任,因道:“你安排得不错,只平日里也着眼挑着,若有好的也可提上来做事。”又回头挽起眉庄的手臂道:“我与惠嫔小主有事相谈,你们不必进来侍奉。”

侍从们便应声下去,连采月采星也半推半就地被拉到侧间去吃体己茶。

眉庄与甄嬛手拉手进屋,就在炕桌旁坐下——里面已经暖好了火炉,温气怡人,连茶壶也在红泥小炉上烹着,果然是碧螺春。眉庄来不及啜饮,便嗔笑道:“昨日来不及问你,今日在凤仪宫也不好说话,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甄嬛笑着将昨夜与皇上“偶遇”的事说了十之五六,又道:“皇上当时便说要晋封,可我也不曾侍寝,便以为皇上是说笑的,并未留意,岂知今早便有了这道恩旨,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可喜未尝失礼。”

眉庄打趣道:“古人云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说得就是你了。且这也当真是缘分使然,偏偏是你一时兴起离席去折梅花,偏偏皇上无端端地去了倚梅园……你看今日丽贵嫔气得只差指着你责骂,身为一宫主位却如此有失身份,没得让人看笑话。好在皇上总归是真正看重你的,这未曾侍寝而晋封,大周开朝以来怕都是少有的。”

甄嬛却静默片刻,面上反而露出些许忧色:“正是未曾侍寝便晋封,隆宠太盛反而不妙,像丽贵嫔一样的人恐怕也不在少数,只是不曾明言罢了——况且她又是华妃的人。”

眉庄略微变色,沉吟片刻方道:“这却也是。华妃独宠,又无容人之量,连皇后都不能辖制,更何况你我这身份?从昨夜到今儿,明里暗里,恐怕都有人蠢蠢欲动了。你宫里又新来了这些人,保不齐就有别人的钉子,切切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