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年1(2 / 3)

金发正昭示着她的心情,“你之前就见过我吗?我十五六岁时来过耶路撒冷。”

“那时候我十岁,偶尔看到你和王兄在一起。那时候他好像还比你矮一点。很多年轻人都羡慕你们。”达芙涅.冯.霍亨索伦,有时被称为布伦希尔德*的那位耀眼的萨克森小姐。她曾经天真地以为她会成为耶路撒冷的王后,以为兄长能够摆脱如影随形的阴郁——至少,和她在一起时他多半是快乐的。

(*北欧神话里的女武神。)

“很久没见了,你是不是.....”她在脑海里搜索着眼前女子的身影,鲍德温的姐妹,她依稀只见过茜贝拉寥寥数面,而他一向不希望别人长久聚焦于自己的家庭,“我记得有一次你想来找他,见到我也在就离开了?”

那是一个瘦小安静的女孩,头发规矩地藏在绣着鸢尾暗纹的白色头巾下,简直是个小修女。但是她惊诧于那女孩的黑眼睛,太深、太黑,能够吞噬一切光芒而不反射出分毫,仿佛在其中看不见自己的倒影,因此她甚至不敢多看。

“那是我。”坐在她对过的女郎笑了,她如此温和典雅,不可能让任何人心生不快。可当她敛去笑容时,那双魔力慑人的眼睛又回来了。的确是她。“我不太了解过去的王兄,或者说我从未了解过他。你能同我说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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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年前的达芙涅和鲍德温站在一起时,初看的确挺般配。

方才伊莎贝拉的叙述有误,他们其实差不多高,但那男孩看上去有点羸弱,肩膀微微下削。而且似是腿脚有问题,他走路时需时不时留意地面防止摔倒,不注意时难免脊背微弯,显得身材比例不如同龄人好,更别提出落得瘦高优雅的达芙涅了。

但是当他站定了,挺起背来,用端正英俊的面容和矜持温和的微笑面对所有人时,他几乎没有缺点,完全配得上身边的丽人。而且,一位尊贵而有教养的君主,绝不是什么中看不中用的玩偶。

然而第一次见面时,他非常狼狈。

达芙涅的父亲霍亨索伦是萨克森的领主,当时这个虔诚的基督徒原本要带一双子女来耶路撒冷朝圣,结果一向不着调的儿子打猎摔断了胳膊,于是只带上了她。

他们自贝鲁特下船,沿着西顿、凯撒利亚、提尔一路南下,再从雅法向耶路撒冷行进,一路上摸清了路线。住下几日后,她偷偷换了便于骑马的男装,独自带了几个仆从,前往雅法。因为那里有海,她回去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什么海了。那时她尚且不知,她将永远怀念那段航行于地中海上的旅途(塞浦路斯、克里特、爱琴海、亚得里亚海、威尼斯、海雾沉沉中南法的起伏岸线),只不过是出于思乡。

在一座背阴的沙丘后她看到一个人。

他背对着他们,很随便地平躺在阴面,近乎崭新的银色链甲和一件外袍脱下来扔在旁边,像被沙匪劫掠过的死人,却独独没有血迹。

“你的马呢?”

她翻身下马,用鞭子戳戳地上的男人。

“会有人来接我的.....”

他甚至没有转过来的意思,声音很年轻——只是个少年——却有点冷漠。

“你的马跑了吗?”她弯下腰来锲而不舍地问。

“嗯。”他敷衍地说,随手抓了外袍的一角盖住脸,仿佛睡一觉一切都会好起来。

这时她注意到他身上穿了三四层衣服,怪不得要把外袍脱掉,眼下没有中暑真是上帝保佑。而且他还戴着手套,不是那种骑士们的类似链甲的手套,而是白色、丝质的,价值不菲。所以他绝不是被抢劫后留下的废弃物,所以.....

“你想自/杀。”

“你住口!”

他猛地坐起来,一把抓住盖在脸上的衣物扔到一边,声音比之前响了好几个度,难掩怒火。她在德累斯顿见过男孩们因各种各样奇怪的理由发怒,这次有些像撒的谎被别人看穿后恼羞成怒。

你就是想自/杀。她在心里冷笑。你这个懦夫。你会下地狱。十五六岁时大家都愤世嫉俗、阴郁刻薄,实际上知道一个人要以逃避解决问题后她不抱有多少同情,但是.....

被人看破要结束自己性命的人大多不会继续下去,也不会轻易地醒悟认输、重新做人。也就是说,他没有生命危险了,而她打算逗弄他。

她盯住他的眼睛,这抹蓝澄澈迷人得过分,下次想看海就直接盯着这样一双眼睛吧。“走吧,我们有多余的马,”她站起来,绕到他身后,用新学的时兴俏皮话道,“你打算把自己耗成一条铁板上的忧郁(鱿鱼)吗?”

不对。发音错了。她还是更擅长讲德语以及一些不那么幽默的话。而地上的少年已经吃吃笑了起来,好像刚才动怒的不是他。

“你不准笑!”达芙涅涨红了脸,用马鞭点着他。这次轮到她恼羞成怒了。

趁着她没有说话,他撑着地打算爬起来——仿佛是在证明“这是出于我的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