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年1(1 / 3)

帐篷内的女宾席上。

“殿下。”

伊莎贝拉皱起眉头,一门心思用钝刀对付碗里的牡蛎。

换作是从前,她有一个装着各种小刀、银勺、钻头、撬棒的盒子,专门用来应对这些海鲜。这盒家什是母亲给她的,君士坦丁堡的某家奢侈的作坊制造。“淑女和绅士有他们自己的吃法。”她经常这样说。

感谢母亲,圣母玛利亚在上,她想,您制造了一个不会正常吃牡蛎的白痴女儿。

“那位...耶路撒冷的公主殿下。”那个声音继续重复道。

作为回应,她从牡蛎上抬眼。周围响起一阵手绢后的嗤笑,对她来说犹如阴暗的水沟里爪子爬沙的声音。

怎么了?她露出询问的目光,并尽可能优雅地放下手里的刀,成功没发出任何声响。

那位夫人掩口微笑,又从帐篷的缝隙间窥探外面来来去去或于席上放歌的男人们(无疑其中有她的丈夫),“您那位立下大功的多隆领主,何时可以给我们引见一下?”

他就在你们中间。

然而她不能这样说,只能搬出那套荒诞说辞:“汉弗莱,他现在不方便见客。而且进城那天你们应该见过他了。”

现在多隆的汉弗莱是个神秘的所在,想要低调却无法低调,骑着通体乌黑的弗里西亚高头大马,永远戴着头盔与面甲,犹如每一寸肌肤不可见光的幽灵,仪态倒是符合一位惹人注目的骑士。有时他甚至会令大家想起另一个人,只不过此人如今已在硫酸炼狱受尽折磨。

这时下首一位夫人忍不住笑出声来:“恐怕他从嘴里塞进去的肉会从脸颊上的大洞里掉出来吧!”

周围更是一片哄堂大笑,先前蛰伏于水沟的暗影爬上了地面。更有甚者口出污秽之语:“他在床上总要摘下面具吧,那你是怎么对着他过日子的?”“蜡烛都熄了,还有什么看得清的?”“而且他只是脸坏了,下面又没坏。”“是否他不用开口,你就能吻到他的牙与舌?”

她们都知道他是个花花公子,先前唯一能看的只有张还算俊美的脸,现在更是一无是处。也有可能是出于嫉妒吧。

伊莎贝拉脸色阴郁地起身,正欲发作(其实很久没有真正吵架了,脑袋里一片空白),忽然觉得一阵冷风拂面,长木桌前的帘子被一把掀开,几个女宾打了个哆嗦。

那是个相当高挑的北方女子,她们都认得,原先是神圣罗马帝国的贵族,后来嫁给拜占庭皇族的旁支,现在是很有权势的寡妇。现在她居高临下,那双冷漠的蓝灰色眼睛打量着这群人,似乎在辨别哪句话出自何人之口。而座下的女子们纷纷觉得自己正坐在宗教法庭的审判席,铁处女和贞洁梨*就放在她们中间。

(*两种中世纪变/态刑具。)

“希望诸位能记得,耶路撒冷的先王——即这位女士的兄长——也容貌损毁,但他是目前唯一一个曾战胜萨拉丁的人。”

她的通用语带着北地的冷硬口音,仿佛裹挟北德平原的凌冽寒风,而她话语中的主角也同样令人生畏。满座无人再敢发声。

科穆宁夫人走上前来,拉住伊莎贝拉往帐外走,只扔下一句话:“既然你们知道她是公主,她就不可再与你们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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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迦米拉自己的营帐里空空如也,但也可瞬间如粮仓般丰足。厨子们都认得她,他们客气地打招呼,然后顺利领走一碟鹅肝配火腿,一碗七鳃鳗汤,一盘浇了番茄汁的鹰嘴豆泥,(牡蛎还要吗?她笑着问她。)不死心地又拿了一盘牡蛎。

回到帐内,伊莎贝拉惊奇地发现她其实没有这么喜欢这些佳肴,而是拿出一片黑麦面包啃起来。

于是她分出半碗汤问她要不要蘸着吃,那面包看上去很硬的样子。

萨克森女子欣然接受,“说来惭愧,这是我自小以来最喜欢吃的,”她吃得很快,但丝毫不显狼狈,桌面上干干净净没有一点面包屑,“耶稣的血肉,至纯的美味,莫大的馈赠。”

她们都不健谈,于是干脆免去一切寒暄和章法。伊莎贝拉对黑麦面包不感兴趣,附和不了几个字,又开始对牡蛎下刀。她个是非常固执的女人。小刀轻而易举整个刺入生物的软肉,可是要怎样打开?她的嘴可没有刀刃这么薄。而且她不想弄脏手,主要是懒得再找水洗手。

然而此时高迦米拉拿过两把小刀还是两把叉子,一把用于固定(叉上的动作不算好看,像是要置敌人于死地),另一把的薄刃插进牡蛎壳的小缝,并没有找什么微妙的角度,只是让刃面随手腕一转,它就打开了。

“谢谢!”

她感激地说,马上叉上那块软肉送到口中,然后又对下一只牡蛎进行操作。很顺利,这个方法管用。她从食物上抬起头,开始找话,“我记得你原来姓霍亨索伦,是吗?”

“是的,”高迦米拉面露喜色,她回到私人空间内就把象征寡妇身份的头巾摘了,眼下那头熠熠生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