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与欢(1 / 2)

权柄 藏镜 1684 字 2023-05-25

去时,人马匆匆,不知斩获,归时,车马萧萧,粮药满蓬。

不知何时绣出来的旌旗一路在风中招摇过市,自青州留笃而出,一路西南而行,径直朝着钦州新城的方向缓缓行去——车上堆得太满,车马行路已是不易,却是没法子再快了,只能派人先行回去报信。

远远见着新城高高耸立的城墙时,便遥遥有欢呼声传入众人耳中,却是城中百姓夹道而行,迎出数十里地。

苏慕容骑在马上,视线更显得开阔一些,见此情景不由有些出神。

“小姐,民心所向啊……”春雪轻缓的声音在她耳畔划过,再不曾留下半分涟漪。

待队伍缓缓行至近前,只见为首的卢圣手、顾大先生带着一众郎中立在卫澄身旁,随着派来前迎的世家仆从等一道行礼。

“四小姐,某与师弟以及一众医者耗时数月,至今仿前人所治天花之法,辅以药方,如今终得传尸之症的解法,即便是此病的变种,亦能在此方下转危为安,保得性命,”两位上了年纪的杏林圣手此时面上满是激动,“自今日起,我钦州疫症可消矣——我大乾,再不惧此类肺疾所扰,再无城郭因此病而亡!”

此乃大事,亦是幸事,盘踞在整个钦州头上的云翳在此刻终于尽数散去。

百姓往来不必再遮掩口鼻,不必过着见不得人的日子,不用连喘口气都是小心翼翼地过活。

“好!”苏慕容在钦州这几个月以来,自然知晓这传尸之症到底有多厉害,知晓他们在缺少草药的情况下将这解决疫病的方子完善出来并救人以性命是多困难的事,如今的她早已不是昔日高居闺阁不知农事的士族小姐,她已经经历了太多,也亲眼见过了太多,“卢圣手,顾大先生,还有为着疫病日夜钻研、救下钦州一州百姓的诸位郎中——他日,我亲自带人,掘石成碑,立于钦州新城。”

“尔等,对钦州百姓之恩,当造祠立碑以铭记,”苏慕容郑重对着他们一礼,“他日回朝,我定当亲自为诸位先生请功,使诸位名留史册、万古流芳——为世人、后人所景仰。”

人之一世,为名乎?为利乎?为权乎?

自今日起,他们在整个钦州的地位超然而起,名利钱财,朝廷封赏,日后便是进了太医院、中医署,那也是一道平坦通途。

众郎中亦是百感交集,更有涕泪横出者当庭呜咽。

这一路走来,太难太难,难到一不小心,便要搭了性命上去,然而到底,这条路被他们硬生生踩出来了,时至今日,终于在这条路上,摸到了终点。

方靖眉眼微动,看向身周面容感慨,甚至不少泪流满面的平民百姓,心下不由一动,上前一步,纳头便拜:“草民等,叩谢太子妃娘娘活命之恩!”

苏慕容一怔,朝着方靖看去,却见一旁的落英瞳珠一转,跟着拜服到底:“草民叩谢太子妃娘娘活命之恩,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此时的钦州城,声浪迭起,数万百姓口称娘娘,一一在苏慕容面前叩首。

苏慕容一叹,到底没有应下这一声娘娘,只是抖了缰绳,驱动马匹朝着城门行去。

如今的钦州,州城已立,百姓士族各有归置,春耕的粮种也早早洒下,他们留笃此行又收拢了不少各季菜种与鸡崽乳豚,兼并着收了那些外地百姓冬日里未曾消耗殆尽的酱菜菘菜一道归来。

虽有艰难,但借着冬日里那一场弥天大火四散而去的焚灰木屑,倒也算是肥沃了州城四处的土地,正值春日,漫山荒野地里的野菜也随之勃发,想来,留笃百姓想要撑到今秋收粮应不是什么难事。

苏慕容面上终于绷不住露出笑容来:“至此,整个钦州才算是百废待兴啊……”

郑簿不在,整个州城的粮草账簿本该在她手里,但因着她往留笃一行,这里面的一应事宜便落到了卫澄、方靖、何落英等人手里,此时苏慕容也不多说什么,尽管便将带回来的东西交由他们处理,该归仓归仓,该取用取用,该发到百姓手里的,便发到百姓手里——一路兼程,又是骑在马上,她早已疲惫不堪,当下里就算是站在原地,都还有着马背上那特有的韵律感在一动一晃。

“恭喜小姐,”方靖不知何时与宋岱忙完了粮药接管事宜、亦或是尚还来不及做完,却已经站在了苏慕容寄居的院落里,朝着苏慕容躬身一拜,“自今往后,钦州百姓万众归心,民心可用矣。”

苏慕容接过春雪递过来的温水帕子,将脸上的尘土细细抹去,略带舒适地叹了口气:“我还不是太子妃,今日这事儿若是传进朝廷,估计又得受一番指摘。”

“他们不敢,”方靖笑了笑,意有所指道,“民心如水,民意如潮,谁敢在背后捅刀子……待这水有朝一日势不可挡之时,早晚要将他们给淹个彻底……不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么?”

这意思,是钦州士族如今低头服软了。

苏慕容抬头看向方靖:“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方靖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