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2 / 3)

是整个苍坪再也找不出几个识字的了,大家都是庄稼人,难得有几个有文化的,还都中了科举跑了出去,宁在京中和歌姬厮混,也不要回西北睡草席,这都是实情。

老人擦了擦眼角的沙,今年的妖风格外大,几欲把他那一身骨头给吹散了。

他苦涩地开口,整张脸像是一副被风沙淹没的肖像画,“今年的羊,没了,府衙拿去换了些馍,去年秋天蝗灾泛滥,宰了一批,这批冬至刚落地的羊羔子,能有多少肉,能填多少口肚子,到底是换了七十斤馍,好让所有人都能吃口饱饭。”

他这话甫一落下,四处都安静了,原先热热闹闹的喜庆氛围荡然无存,妇人们皱眉,人高马大的汉子则面面相觑。

年轻气盛的郎小二忍不住嚷嚷起来,“高粱面和白面官仓不是还有三百斤么,开春又能种豆了,你把这过节用的肥羊卖了,喜庆都丢了,过节只有馍没羊汤,算哪门子的事?”

他开了个头,其他舞狮队的汉子也谴责起宋清辞来,“宋大人,你凭什么把乡亲们的羊卖了?这羊都是咱们所有人出钱出力养的,怎么到头来还捞不着咱们一口了?”

众人七嘴八舌纷纷起哄,“就是就是,这节日的羊羔,怎么能说卖就卖呢,这小娘们长得如花似玉,就是个只会舞弄笔杆子的,哪里懂得咱们乡亲们的苦楚,我看她那小白脸都不是当父母官的料。”

老主簿颤巍巍扶着拐,刚想开口解释,被宋清辞一个眼神拦住了。

只是过节没有羊,就让村民们这样慌乱,要是他们知道官仓都断粮了,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

眼下荒年多灾民,西北多处作乱起义的,不得不防备,还是以安抚民心为主。不如瞒着先,等赈灾粮下来再说,大不了她先顶个不尊民俗乡风的罪名,总比让流民□□了好。

宋清辞清了清嗓子,声音轻柔,却坚定有力。

“本官这么做虽不妥,但也是为了乡亲们考虑,若是分羊羔,那么每家每户只得半斤肉,给三岁娃娃都不够吃的,而若是换了白面馍馍呢?可以换来七十斤,每家人手分得一只馍,抛却家里头本就有馍的,就算家里本就没余粮的,今儿过节也能吃个饱饭。再者,杀羊煮汤也需要滚水,而如今这现状大家也是知道的,乡亲们都三四个月没洗澡了,这水用来喝都不够,又怎么够杀羊煮羊呢?横竖大家为了日子着想,多多担待罢。”

她这话一出来,大家眼中的神色都变了,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沉默内敛,半块石头砸下去都没个响儿的宋明府吗?如今竟然这么会说话了。

不过她说的多少还有些信服力,乡亲们想了想,似乎也在理,但心里还是疑虑不安,元宵不吃羊羔,这不怕坏了风俗么,来年可还有好天势保佑?

退一万步说,羊肉再少,那也是肉,不是面食就能替代的。庄稼人吃了一年的素了,难得一次的开荤机会,就这么没了,多少心底有些抹不直。

“这羊该不是被府衙独吞了吧?不然咱们的羊,为什么卖了都不说一声?”有汉子窃窃私语,但随即就被主簿抽了一拐杖,“宋明府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吃水不忘挖井人,你们都忘了咱们的井都是谁挖的了?”

宋大人为了挖井,可是顾不得大家闺秀的脸面,不惜向母族求爷爷告奶奶借银子,不仅磨破了嘴皮,更是磨光了鞋板底,请来匠人后又是做小工,又是挑担又是煮茶的,半个月便消瘦了十斤,那双曾经只握狼毫的柔夷满是血泡子,再无读书人的模样。

乡亲们就算再捻酸,见她这样拼命,也不得不动容。

郎小二也插嘴,“就是就是,这话可不是我说的啊,咱可以说宋大人弱女子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不是当官的料,但绝不能说宋大人是那种压榨乡亲的狗官,咱们对宋大人的苦心,那都是有目共睹的。”

这话大家也赞同,人心都是肉长的,虽然乡亲们压根看不起这个细条的小女子,但凭良心讲,宋大人这些年为乡亲们做的事不少。人家出身不差,闷声干活也不抱怨,本就不是穷乡僻壤的人儿,家在江南又有些田亩资产,若不是真心想在这边陲黄土滩上干点事,犯不着来这儿找罪受,更不至于贪口,去吃乡亲们那几只羊,这府衙一年的油水还不如人家酒庄半天入库的。

“我反正是相信宋大人的,不管怎样,那十三口井是实打实救了我家老爷子,要不是有那两口水,老爷子现在已经归西了。”张大娘掐着手帕揩脸,哽咽道,大家纷纷附和,都呛那愣头青说话没良心。

宋清辞放下心来,默默松了口气,古话说的不无道理,穷山恶水出刁民,她对这个贫困县的整体素质没抱太多幻想。

好在原主行的端做得正,口碑不赖,不然她一个弱女子面对这些村民,还真有些后怕。

这么一想,宋清辞更加敬佩原主,那可真是个了不得的女子,她若是做得不好,岂不是辜负了原主的夙愿?

就在事态有所缓和之际,人群后头传来一声尖锐厉喝,“嘿呀你们大家伙儿都被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