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2 / 3)

长,但宋明意自认有识人之明。

林凤岐,确实是个君子。

是一个,明明已经危在旦夕,还在想办法保住有名无实的妻子的,守礼到了迂腐的君子。

林凤岐流放岭南,正好路经过陵楚,而陵楚则所转水路去往淮阴的必经之地。

流放苦劳,像林凤岐那样的贵公子,如何能吃得起这个苦?怕不是半路就要被颠沛流离给去了半条命。

这一次,她欠林凤岐一个人情。

正好,她也需要一个理由离开京城,离开宋氏。

等到带人护送林凤岐到陵楚之后,她就转去淮阴,分道扬镳,从此两清。

落在地上的那封薄薄信纸终于被拾起。

宋明意将玉佩与和离书收在一起,回头环顾了一下这曾经的少女闺房。

她离家一年之久,除了新婚三天后的那次省亲,再也没有回过宋府。而这个房间却窗明几净,没有一丝灰尘,看起来被打扫、呵护得很好。

身形纤弱的少女伶仃而立,眸光静静的流转在这个曾经熟悉的陈设中,从妆台,到屏风,再到曾经钟爱的书架——里面还有宋凌霄少时为她搜罗来的珍奇话本,一厢情愿送到她跟前,宋明意几乎连翻都没翻过,没想到居然还在。

宋明意仅仅多看了一眼,便披上斗篷,毫无犹豫地转过身,抬手推开房门。

沉沉阴云,茫茫微光,而那些微光并非来自于晴日,而是簌簌落下的洁白片羽,皎如白梅。

朔风吹散白羽,吹到宋明意不自觉伸出的掌心,那白梅便瞬间化作了清润水光,在呼啸寒风中带来一丝温柔软意

下雪了。

京都南城的安化门外,一队官差加快步伐,以手遮在头顶,匆匆奔进驿所棚下,纷纷拍打衣衫,掸落一身雪花。

一位年纪较轻的官差正搓着双手,一边打着摆子,一边呵气取暖。张口叹出的气息都成白烟,可这也止不住他的抱怨。

旁边年长些的方脸官差便笑道:

“这就开始发牢骚了?还只是下雪而已。此去岭南,毒蛇呀,瘴气呀,一路上有的受呢。”

那青年官差约莫十八九岁,面容青涩,应该是刚刚从吏不久,还没有学会收敛眉宇间的情绪,正是陈三郎。

他闻言,皱了皱鼻子:

“我都十八了,早不像小时候那么胆小了,别以为这样就能揭我的短!”

众人哄然大笑,一人笑骂道:“陈三郎啊陈三郎,你这小子,还用得着我们来揭短?你小时候,咱们哥几个谁没给你换过尿布?你短不短还用得着说!”

陈三郎大叫一声,冲上来就要捂那人的嘴,顿时被几人按住作势要抽,眼看话题就要拐向不可言说的方向,驿所棚下几名身着粗麻素服之人齐齐移开眼睛。

这些人大多双手被缚,低垂着头,一望便知是犯刑之人。

而他们中间,却有一人,格格不入。

这些官差毕竟是奉命押解犯人,监督流刑,不好嬉闹太过。陈三郎偷偷瞥了一眼那些犯人,却被一个修长玉立的身影攫取视线,居然怔然出神。

陈三郎没怎么进过学,虽然不懂什么叫气韵风致,可是这个人,根本不用开口说些什么,他只要站在那里,若漫天,便仿若雪中白梅,凌寒傲骨;若蛮烟瘴雾,便如青松修竹,立根坚劲,始终不移。

纵有除名之辱,牢狱之刑,流放之苦,这位俊秀的弱冠公子依然一如既往,从容不迫。

只是……自从到京外配所之后,这位郎君便似有还无地看向门外,好像有什么人会来一样。

“啊,疼!”耳朵忽然又被熟悉的力道提起,陈三郎差点叫出声来。

“小子,又胡看什么呢?管好你这对招子。”

赵七眯起眼睛:“看看看,哪天命看没了都不知道!”

陈三郎委屈道:“从前都是在市坊闲谈里听说过‘林氏玉郎’,第一次见着真容,看看都不行?哎,对了赵叔,你不是还去林府帮他给娘子送信吗?怎么样,见着他娘子没?”

陈三郎眼睛亮亮地盯着赵七,嘴巴不停:“当初林郎君成婚的时候,隔壁春桃可哭惨了!都说林郎君是和宋家郎君是好友,娶了好友妹妹,也真是桩好姻缘了。赵叔,他娘子生的美吗?比林郎君还美吗?”

这什么乱七八糟!

赵七刚想骂人,却被陈三郎接下来的话哽了回去。

他自言自语道:“赵叔,你发现了吗,林郎君刚刚又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他和娘子既然伉俪情深,那应该是在等娘子来送行吧?”

“和离了。”

陈三郎:“啊?”

赵七冷冷道:“和离书是我去送的,我不知道?‘流放之刑,妻妾从之’,大梁律你是怎么学的?要是没和离,这时候他娘子该一起上镣铐项枷了!”

说罢,便踹了一脚陈三郎:“起来,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