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晃一枪(1 / 5)

顾西砚是被冻醒的。

大半夜在湖中泡了个澡,又穿着湿淋淋的衣服躺在光秃秃硬邦邦冷冰冰的地板上,只要不是死人,都会被刺骨的寒意从昏迷中激醒。

“好冷……”

他冷到打了个哆嗦,抬起沉重的眼皮,慢慢扩大的视线里依旧是漆黑一片。

顾西砚微微晃动沉重的脑袋,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这是哪……发生……”

意识在话语中突然回笼,顾西砚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马芳铃!”他从喉咙里挤出了这个今晚让他咬牙切齿的名字。

“已经半夜了,麻烦你安静点。”

一簇火苗在黑暗中窜起,马芳铃稳稳地把它移到了一根蜡烛上面,右手高高扬起,扔了一块干净的白布蒙头罩在了他脸上。

顾西砚气冲冲地把白布从头上扒拉下来,没心思收拾自己,只想先找始作俑者算账。

这间屋子没有窗户,唯一的光源就是马芳铃手中的那根蜡烛,无法分辨白天还是黑夜。

顾西砚只能推测出距离他落水应该没过去多久,马芳铃虽然换了衣服,但头发还有点湿,发梢的水渍爬过她的衣领留下一道深邃的印迹。纵使光线模糊,他依然能在脑海中勾勒出马芳铃的笑脸,勾起的嘴角使他联想到画舫上发生的失败的围剿。

生气、愤怒、疑惑、不解,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堵在了他喉咙里。

寒气袭来,赐给他的身体一个无法控制的冷颤,上涌的情绪抖动了一下,缓缓地平静了下来。

他扭曲的五官慢慢也回复原位,嘴唇开了又闭,闭了又开,思绪在脑海里一番激烈的博弈之后,变成了一句话:

“你为什么要救我?”

马芳铃的微笑改变了一下弧度,眉眼弯了弯,增添了一些客气和纯真,相较她在画舫上假惺惺的敷衍客套,显得真诚多了。

顾西砚十分理解这个笑容背后的意义,他和别人做生意的时候,也是这么笑的,在对方身上有利可图之时。

所以马芳铃的这份真诚没能打动顾西砚,他的不悦油然而生。

他觉得自己今晚很容易生气,以前一直乐在其中的虚与委蛇,唯独今天,不想用在马芳铃身上。

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反倒更能坦诚交流。

顾西砚的纠结完全被他写在脸上,马芳铃也看得真切,不过并不想照顾他的小情绪,说话也没有拐弯抹角。

“想跟你做笔交易。”

顾西砚被逗笑了:“交易?我记得我们好像刚刚才谈判破裂?”

“这是另外的生意,但我只想和你一个人谈。”

“在这里?”

顾西砚嫌弃地看着这个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也不为过的地方。

“这里很隐蔽,一时半会没有人来打扰,只能暂时委屈顾少堂主了。”

她在“顾少堂主”四个字上加重了音。

顾西砚沉吟了一会儿,问道:“说说看。”

正如马芳铃刚见面说的那样,雷火堂和万马堂并没有什么来往,他们现在的交点,只有暮云霜。

没想到马芳铃先关切地看了看他湿漉漉的衣服,十分贴心的提醒:“你要不要先换件衣服?”

穿湿衣服过夜这点伤害对顾西砚来说不值一提,他不耐烦道:“有话直说。”

好心当作驴肝肺,马芳铃也没有强求:“姜南殊要杀你,你似乎不觉得意外?”

“我以为有万马堂的前车之鉴,你不会问出这种蠢问题。”顾西砚嘲弄般撇撇嘴,“椅子只有一把,想坐的人却有两个。”

“你们相安无事了七年,我还以为你们堂堂正正、公平竞争。”

“赢了的人就代表公平,必要的时候我也可以斩草除根,但不是现在。”

“为什么?”

“只要我们其中一个人死了,另外一个人就毫无疑问的是赢家,当然,也是众所周知的凶手。”

“那为何不动手?”

“如果只是我们两个人,那这场比试本该如此,和你们万马堂一样。”

“不该如此的地方……是指你们雷火堂还有一位德高望重武力高强的盛军师吗?”

顾西砚道:“没错,只要有盛姨在,没有雷令珠,任何人都休想碰那张椅子一下,不管姜南殊死了还是我死了,都无济于事。”

和平,是需要武力来维持的。

姜南殊和顾西砚之间的和平,就是这位盛姨来维持的。

顾西砚口中的盛姨名为盛斐,雷火堂就是她和雷蒙一起创立的,她也是雷蒙的义妹。

二十年前,江南雷火堂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火器作坊。

二十年后,雷火堂是江南三大门派之一,武林最强大的火器制造者。

盛斐,是最大的功臣,江湖人尊称一声盛军师,马芳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