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招(1 / 4)

借酒浇愁愁更愁。

很多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但是郁闷、烦躁、苦恼、痛苦、悲伤、绝望的时候,还是只想喝酒,因为酒是唯一能让他们失去清醒的东西,而清醒,是此刻他们最深恶痛绝的东西,只有在喝酒的时候,他们才不会郁闷、烦躁、苦恼、痛苦、悲伤、绝望,忘记一切,沉醉于一时的欢愉之中。

安楼巷偏僻的角落,有一道不起眼的月洞门,这道门的背后,看起来也是不起眼的,只有一股难以名状的幽香在空气蜿蜒盘旋,萦绕在鼻间。

这是这座城里最有名的销金窟,这样的地方在夜晚本该灯火通明、笑语暗香、嬉笑怒骂此起彼伏,就像无名居一样夜夜笙歌,但此刻,这里却像深山里一样幽暗静谧。

宁静,有时候也是一种格调,格调高就代表价钱也高。

花园中的一个小亭子里面,摆着一张矮塌,上面堆满了大大小小、或空或满的酒瓶子,亭子里面,散乱着一个又一个空酒坛,傅红雪就趴在这堆酒坛子里面,还在一壶接一壶,往嘴里灌酒。

月洞门的斜对面,巷子的另一边,是这座城里最大的客栈。

既然是客栈,那晚上的客人肯定都在沉睡,这里黑漆漆的,只有月光沿着窗台,爬到了墙边的一小块地方,照亮了一双翠绿暗纹的绣花鞋。

翠浓站在墙边,她的表情看起来比傅红雪更要痛苦,洁白的牙齿紧紧扣着嘴唇,咬出血了都不愿放松一下。两串泪珠悄无声息的从双眼中滚落,流过嘴唇的时候,盐分刺痛了她的伤口,仍是不愿意松开。

因为她的心更痛苦,痛到难以自拔、无法呼吸,身体上的痛虽然无法让她缓解一下,但起码可以让她有力气站在这里。

“醉鬼有什么好看的?”

有人在她耳边轻声发问。

醉鬼没什么好看,翠浓最讨厌的就是醉鬼,无论是什么样的男人,喝醉了酒都是一副德行,撕下了斯文败类的伪装,变得如同禽兽一般。

不,连禽兽都不如,这样的男人只会令她作呕。

但那些男人都不是傅红雪。

来人好像在自言自语:“他喝得那么醉,心乱得一塌糊涂,手已经握不住刀,如果要杀他,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翠浓立刻紧张了起来,慌乱说道:“你不能杀他!”

马芳铃好奇地问道:“为什么?”

翠浓吞吞吐吐:“因为……因为……反正你不能杀他。”

马芳铃开玩笑一般:“你那么紧张,难道你真的爱上她了?”

翠浓的脸上又浮现出了那种哀伤的神情,垂着双目,无法说出话来。

她这样的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马芳铃的话意味深长:“那他知道你是马空群的女儿吗?”

翠浓无助地摇头。

“那他喜欢你吗?”

翠浓的头摇得更加厉害了,嘶哑着声音:“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那他知道那天晚上的人不是你吗?”马芳铃的每一个问题都在攻击她最脆弱的地方。

这次翠浓不再摇头:“可能……”

马芳铃说道:“哦?”

翠浓的声音比蚊子叫还轻:“习惯……是不一样的。”

马芳铃了然。

外表言语可以模仿,但身体的习惯是谁也模仿不来的。

马芳铃语调一转,刚才还萦绕的杀气已经烟消云散:“放心,我今天晚上是不会杀他的。”

翠浓说道:“真的?”

马芳铃说道:“爹是傅红雪的杀父仇人,但傅红雪却不是我的仇人,我能有今天的日子,一半也要靠白家的财产,我有什么理由要杀他?”

翠浓放下心来,却因为马芳铃的下一句话而重新揪了起来。

“我不会杀他,不代表别人不会。”

“你说什么?”

马芳铃示意她抬头:“喏。”

小径的那一头,薛果从那边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把精铁铸就、极具分量的大斧头,他的手握得紧紧的,就跟傅红雪曾经紧紧地握住刀一样。

翠浓惊呼:“薛果?”

“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但是,他为什么要杀傅红雪?”

“为什么?”

马芳铃像是听到了一个大笑话:“傅红雪是白天羽的儿子,在白云山庄,他不仅杀了当年的凶手之一柳东来,还杀了无辜的袁秋云,你如果是当年的凶手之一,你现在会不会也坐立难安,准备先下手为强?”

“他看起来才三十出头,怎么……”翠浓的话突然停止,她显然已经想到了为什么。

“傅红雪既然可以为父报仇,那凶手的儿子当然也可以为了自己的父亲,杀了傅红雪。”

“我刚才也说过了,要杀傅红雪,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