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祭(1 / 3)

漫天的雪纷纶地坠落于连绵屋宇之上,在天地间扯起皓白的幔。

仲春新雪,文庙春祭。每年春天第二个月第四日,皇太子率领群臣百官和师生学子前往国子监,释奠于孔宣父。

国子监坐落于长安城朱雀门大街,东第二街北起第一坊。依着左庙右学的传统,国子监设有两门,玄黑色的太学门通往学馆,朱红色的庙门通往文庙。

殿内灯火煌煌,中央正坐一尊孔宣父像,配像以先师颜子立侍,高大的庙壁上绘有七十二子和二十二贤画像。

殿外细雪纷纷,皇太子身着绛纱袍,头戴通天冠,恭读祝文:

“永宁七年,岁次癸卯,仲春上丁。皇太子康,敢昭告于先圣孔宣父,惟夫子固夭攸纵,诞降生知,经纬礼乐,阐扬文教,余烈遗风,千载是仰,俾兹末学,依仁防艺。谨以制币牺齐,粢盛庶品,祗奉旧章,式陈明荐,以先师顔子等配,尚飨!”

话音落下,东面西面的钟罄轰然奏乐,带动两侧的鼓声隆隆大作,最后悬编之间的三镈钟悠悠响起。

钟鼓之声里,以皇太子为首,满殿文武群臣和生徒学子一齐俯身行礼,雪花在无数拂动的衣袂间上下飞扬。

礼毕,虞安在人群里悄悄回头,背后的人恰好起身。

那人朝她抬首,一张温润如玉的面孔,狐狸似得半眯着眼睛,唇角微微上扬,仿佛带着一丝狡黠。

他长裾广袖,方履高冠,深绯色的官袍绣着许多一寸的小朵花,腰间正正地系住一根鎏金带,端静得不可思议。

撞见她的目光,他竖起一根白皙修长的食指,微笑着抵在唇上。

“嘘。”

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虞安默默地回头重新站好。

“周满,字宁止,官拜礼部侍郎,转翰林院学士,任文词待诏。”

她的脑海里,一个清冷女声解说道。

“知道啦知道啦。”

她在脑海里回答。

虞安有一个秘密:她是穿越来的。

穿越以前,虞安是在某高校刚就职的青年教师,即学术圈所谓“青椒”。

虞安是卷王中的王,本科以专业绩点第一的成绩保研,硕博连读五年,连发六篇c刊,出国访学一年,终于拿到了留校任教的机会。

卷过千军万马、好不容易挤进学术圈的她,仍挣扎在“非升即走”的怪圈里。如果学术成果不达标,升不了职称,她就只能选择进站当博士后。

然后在疯狂参加学术会议的路上,她遭遇了车祸……

再次睁眼时,她的魂魄飘在长安城的上方。半透明的魂魄映照着下方的街坊里、燃烧而起的大火。

她……穿越了?

“走水啦!走水啦!”

四面八方的声音在喊。

懵懂之中,虞安的魂魄靠近了那座烈火中的宅邸。

烧得吱呀作响的黑漆木门上,一块石匾苍然有力地刻着“虞府”二字。

她仿佛被不知名的力量牵动着,晃晃荡荡地进入了一座穿堂。喷涌的火舌烧断了一根木梁,重重砸在紫竹编制的折屏上。

“咚”的一声,插屏裂开,露出背后的人。

“那是你。”

脑海里有一个声音悄然响起。

虞安看见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一张脸……不过是没戴眼镜的样子。

紫竹折屏后蜷着一位濒死的娇小少女。她双目紧闭,睫毛弯弯,小巧的唇,小巧的鼻,玉琢般的小巧五官精致生动,扑扑的烟灰熏在脸上,却掩不住羊脂白玉般柔嫩美好的肤色。

脑海里的声音肃然道:“你是礼部尚书之女,虞安,字长盈。”

话音未落,虞安的魂魄被什么力量猛地推了一把,直直地朝着那少女的身体撞了过去!

灼热的气温连同满屋的烟灰冲进鼻腔。

虞安剧烈地咳嗽着,直起身子,发现自己……活过来了?

脑海里的声音命令式发话:

“长盈,跑!”

生存本能的驱使下,虞安挣扎着站了起来。

作为一名从小就不缺勤的三好学生,她谨记幼年时课堂上讲授的火灾逃生技巧,知道大火袭来时的第一件事便是掩住口鼻。

她奋力地摆手,一把摔碎檀木案几上的青瓷瓶,撕开一片衣角,以瓷瓶中的清水沾湿,飞快地掩在脸上。一团清凉湿润的空气闯进口鼻,她弯起身子,近乎半蹲着冲出穿堂。

“向左!再向左!转角处向右!”

脑海里的声音比她还急切,大声地指挥着。

终于,虞安逃出了这座燃烧的宅邸,喘息着靠在一扇小偏门外,缓缓坐下。

本科生运动会她拿过八百米第一,也算半个运动健将。但是自硕博连读以来,她天天熬夜肝论文,长期缺乏锻炼。更糟糕的是,此时的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