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疏疏斜斜，穿过枝叶落下斑驳的影子。

沈知意翻了页书，环视了一圈院里一如往常的景致，不知为何，最近读书总觉得无趣，心里总是胡思乱想，如同密密麻麻的蚂蚁爬来爬去，又不知从何讲起。

握着书起身步出院子，沈知意在长廊上选了一处阴凉微风，脚边又有阳光在追逐的位置坐下重新开始翻页。

强迫自己再翻了两页后，她选择了放弃。她静静靠着背后的立柱阖眼休息，捕捉从自己面上拂过的春风触感，耳边则是不知名的鸟儿在吱吱喳喳。

似乎有脚步声传来，沈知意睁眼朝走廊另一侧望去，看见来人后说道：“早上用膳的时候不是说要出去和筱儿玩了吗？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阿姐。”沈知言向沈知意行礼，少年尚显稚气的脸上带着愁容，一双眉头紧皱不展。

“怎么了？”沈知意奇怪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犹豫了片刻，沈知言将早上和林筱见到的事说与了沈知意听。

“之后筱儿就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去，我在后面跟着她，看着她平安回府就回来了。”沈知言说道，“她这几日本来心里就不爽，这下不知气成什么样了，怕是要和林策哥哥大吵一架。”

沈知意宽慰：“你别担心了，他们毕竟是兄妹，血浓于水，林策会和筱儿好好解释清楚的。你先回房去休息吧。”

“对了，这件事你不要再同别人讲了，免得节外生枝。”末了，沈知意又叮嘱道。

“知道了阿姐。”沈知言行礼拜别后转身离去。

少年的身影渐渐远去，消失在拐角。

沈知意将双脚抬起搁至廊椅上，双手抱膝叹气。

要是能大吵一架就好了，就怕吵不起来。林筱从小就崇拜林策，以他为荣，又受尽宠爱，要她接受林策与她不是同一个父亲太难了。自己这几日只顾着令怡，差点忘了林策日子怕是更难过。化国使团今日轻飘飘走了，留下的风暴余波却远远没有消散。令怡的婚事，林策的身份，一切才刚刚开始。

他们三人再也回不去当初的样子了。

是的，她也回不去了。

眼中热意涌出，她忙抬手用衣袖擦眼，好端端的，怎么开始伤春悲秋了？

放下衣袖，沈知意察觉到一只宽厚的手覆上了自己的头，安抚似的抚摸了两下，仰头看向来人。

“父亲。”

沈放慈爱地注视着沈知意微红的眼眶，在沈知意身旁坐下。

“和父亲说说心事吧，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

沈知意将头搭在膝盖上，许久才说道：“最近发生太多事了。虽然每一件看上去都与我无关，但我又真真切切地深陷其中。”

“正月初五那日进宫贺新岁，皇后娘娘私下里对我打趣说今年要把令怡嫁给林策；十五那天我还同令怡和林策逛庙会，赏花灯；一个半月前，他们两个还一同陪我去旧书街淘换旧书；可自那后仅仅一个月，父亲，什么都变了。”

“令怡自小胆大有主见，活泼张扬，不愿的事无论谁都逼不了她，但是她如今看上去比我还要沉稳端庄，还同意了那桩婚事。”沈知意吸了吸鼻子，“那日我就眼睁睁看着她冲出去，什么也做不了。”

“就算你那日拉住她了，你觉得她不会再做同样的事吗？”

沈知意思忖片刻，随后点头：“她会的，她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改变了。也正因为她是令怡，她才敢公然闯入宴会，求陛下赐婚。”

“这就是了，令怡从小就是这样的孩子，你放心，她没有变。”沈放开导道，“知意，世事难料，我们能够坚持把握的，唯有本心而已。父亲希望不论处于何种境地，你都能不被外物迷惑，和令怡一样明白自己内心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可是父亲，我，”沈知意言语一顿，自责道，“我好像还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真是枉读了那么多圣贤书。”

“无妨，许多人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还年轻，可以慢慢想。”

“若你实在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可以先想想自己不想要什么。”

*

萧令怡飞身下马，抬手拒绝了安国公府门前欲接过马匹的小厮，牵着缰绳问道：“你家小姐呢？还没出来吗？”

未等小厮答话，沈知意就从一侧的巷子里走出，一旁的沈知言帮她牵着马。

“我们从侧门出来，绕了点路。”

萧令怡牵马走近，笑着问道：“知言也一起吗？”

“不了，他今日还有功课未完成，下次再带上他。”沈知意答道。

“令怡姐姐，你不要骑太快，阿姐会跟不上的。”沈知言嘱咐道。他虽然只有十五，但言行举止显露出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稳重。

“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会顾着你阿姐的。”萧令怡翻身上马，“走吧知意，我们好久没骑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