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市。

顾淮今日又是晚归，下午顾清所在的芭蕾舞学校打电话过来，说顾清不打算再学习芭蕾舞了，问他作为父亲知不知道这件事。

顾淮当然不知道。

他这几日天天应酬，生意场上那些虚伪嘴脸他本就十分不融，晚上又是被迫灌了好几口白酒，心中正烦躁时想到那通电话，回来见到余长清没有笑脸的面容，自然面色不好看语气也生硬起来。

“清儿不去芭蕾舞课你就同意了？”

“要不然呢，她已经没有心思学了。一年学费那么贵，即使老师都是顶尖的也耐不住她心思都飘了。”

“飘去哪了你这做妈的一点都察觉不出来吗？这么长时间了，女儿想什么你不知道吗？”

“那你作为父亲就知道吗？”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说到这里我想问问你，这几日你是怎么了，每每说话都这样阴阳怪气。”

“我阴阳怪气？顾淮，你这么说我公平吗？我一心都为这个家，你呢，这几日天天晚归电话也没有一个，到家了也没有个好脸色。该是我们母女欠你的！”

“你什么话，我不是说了都是应酬……真是一天都不清净，我为公司为你跟清儿我做了多少你不是不知道。”

“是，我是清楚，但我更清楚你现在对我们母女的态度！顾淮，你要是后悔你就早说，我余长清绝不会厚颜无耻地缠着你，我会带清清离开这个家，给你清静！”

“你少拿这种说辞吓我！你要是真能离开，十多年前我去找你时你就不会还在C市。你知道我既然选择了你和清儿就代表我对森森，注定永远是个失职的父亲。我已经亏欠她很多，不要到最后让我觉得我的选择是个错误。”

“……好，顾淮，你真是说出真心话了……好，好，就算我是错误，那清清呢？为什么当初你的错误要怪到清儿头上！”

“我什么时候怪到她头上？你头脑已经不清楚了，我懒得同你说。”

“你头脑才不清楚！”

顾淮不欲与她争辩，转头就走。

当打开房门要出去时，竟见到顾清一直默不作声站在门口。

顾淮无言，想是刚才那些话都被她听了去，他勉强挤出微笑艰难喊了声清儿。可顾清从他的肩膀望出去，在看到余长清将要掉泪的双眼时，她的心也跟着硬起来。

“爸爸，你要去哪？妈妈等了你很久，你这么晚回来饭菜都凉了。”

顾淮闻言有些吃惊，站在原地抹去泪水的余长清也微微怔愣，只因顾清冷静的话语，这种冷静的神态一点也不像她。

两人心中正疑惑，顾清又慢慢说：

“爸爸，回去吧。你这几日也累了，早些休息。晚饭我就不吃了，我回来在外面吃过了。我去外面走走，不用给我留门，我带了钥匙。”

话落，她就笑笑去到了电梯口。

待电梯到达，她的人进去后电梯门关闭，顾淮和余长清脑子都还是短路状态。

顾淮从很久之前就期盼过，期盼顾清能够早日长大，改变身上的任性与傲气，变得真挚豁达起来。早在儿时顾森还在时，他就想让顾森骨子里的“静”能够慢慢影响到顾清。他的那个大女儿，某些时刻真正能够做到静如寒林。

可今日看见小女儿这种类似，顾淮又实在高兴不起来。他甚至倒吸一口凉气，猜测顾森以往的静是否也是刻意的不在意所装。

顾清来到外面，走到远远的马路边沿坐下，在出神凝望着自己的脚尖许久后，一颗晶莹的泪珠缓缓地自她的脸颊流下。

她略略怔了怔，手指拂去，指尖瞬间湿润的凉意让她恍惚，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可就是哭了。忽然她就记起儿时顾森也这样静静流泪的双眼，那时候她这位姐姐没有任何擦拭眼泪的动作，只是冷漠，冷漠地看着自己。

顾清她很不喜欢那种眼神。

明明自己是她的妹妹，偏偏却要那样看着自己，形如仇敌。

第一次见顾森掉眼泪，似乎是顾淮第一次当着自己的面责骂她的那一次。年幼的自己，有一段时间心里面满是顾森是抢走她爸妈幸福的唯一祸首。若不是顾森，丁美格就不会拖那么久才跟爸爸离婚，听说那个女人爱极了周介文呐，若不是顾森，若不是她与丁美格骨肉相连，丁美格怎肯继续呆在她不爱的男人身边。

所以就是顾森，是她阻挡了一切。

所以儿时哪怕她服一点软，自己也不会想尽办法欺负她。

欺负？

顾清又愣住，为什么她会冒出这个词？

不，不，那都是顾森该受的。

她讨厌死了她。小时候，自己有多渴望爸爸能够回到妈妈身边……

可泪水为什么止不住，为什么还在流？

那个名义上的姐姐一次都没有真心喜欢过自己不是么